赵衡的心被那道视线结结实实地撞了一下,有些发软。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很淡的笑,走过去,伸手揉了揉儿子的头。
“走,爹带你去个地方。”
赵衡收拾好东西,一手挑着空担子,一手牵着铁蛋,离开了东市口。
没有回村,而是绕过最热闹的主街,往镇子西边走去。
“爹,我们去哪儿?”铁蛋仰头问,小脸上满是好奇。
“去书院。”赵衡的声音很平,“昨天跟你说过了,送你去念书。”
铁蛋的心跳得飞快,握紧了父亲的手,使劲点头,生怕爹反悔。
镇西比东市要安静许多,大多是住家户,能听到从院墙里传出的鸡鸣狗吠。
赵衡的脚步在一个挂着“常氏私塾”牌匾的气派院子前停了下来。
这是原主记忆里,镇上唯一的私塾。
原主的爹,那个老实的铁匠,当年也曾咬着牙,几乎是砸锅卖铁把原主送来这里。
可那个姓常的秀才,收了钱,却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个身上总有股铁腥味、又闷声不吭的“傻大个”。
从不教他,问也不答,最后只轻飘飘丢下一句“朽木不可雕也”。
那笔几乎是家里所有积蓄的束脩,就这么打了水漂。
这件事,是原主心里的一根刺,一根扎了十几年,己经和血肉长在一起的刺。
赵衡的目光冷了一瞬,随即拉着铁蛋,头也不回地从那气派的私塾门口走了过去。
那种自命清高,看人下菜的酸腐文人,也配教他的儿子?
教书先育人。
德行,才是根本。
赵衡又带着铁蛋在幽深的巷子里绕了几圈,最后,在一个极安静的角落,看到了一座不起眼的院子。
院门虚掩着,门口没挂任何招牌。
只在门边一块小小的、被风雨侵蚀得有些发白的木牌上,刻了两个字——闻道。
门口的地面用扫帚扫得干干净净,连一片落叶都找不到,能听到院子里传来孩子们读书的声音。
“人之初,性本善……”
声音不怎么整齐,带着孩童特有的稚嫩,但字字清晰,透着一股认真劲儿。
赵衡对这里很满意。
他蹲下身,帮铁蛋理了理有些乱的衣襟,又拍掉自己身上看不见的灰尘。
做完这些,赵衡才站起身,上前抬手,郑重地敲响了院门。
“笃,笃,笃。”
院子里的读书声戛然而止。
一个有些苍老,但很温和的声音传了出来:“何人?”
“学生赵衡,带犬子前来,想求见先生。”赵衡的声音里带着敬意。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拉开。
开门的是个老人,一身洗得发灰的旧长衫,头发花白,却用一根木簪子梳理得一丝不苟。
老人很瘦,但腰背挺得笔首,一双眼睛很亮,手里还拿着一卷泛黄的书。
老人的目光先落在赵衡高大的身躯上,又缓缓移到被赵衡牵着的铁蛋身上,那目光里没有轻视,也没有审视,只有一片平和的探寻。
“进来吧。”老人侧过身,让出了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