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纤细的手指划过岩壁上新刻的记号，月光从洞口洒落，在她深蜜色的肌肤上镀了一层银边。她肩上的兽皮微微滑落，露出淡红色矿物纹绘制的图腾，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今天标记的猎物踪迹，比昨日又远了半日路程。”她轻声自语，琥珀色的眼眸里映着跳动的篝火，“这片森林越来越安静了，安静得让人不安。”
嬴政从阴影处走来，骨刀在他腰间轻晃，他的步伐沉稳得不似一个在蛮荒中求生的人，倒像是仍在咸阳宫中踱步。他停在萤的身侧，目光落在她刚刚刻下的标记上。
“安静，是因为动物们嗅到了危险。”他低沉的声音在洞穴中回荡，“就像暴风雨前的寂静。”
萤转过头，发间的藤蔓鸟羽随风轻颤：“岩首领也感觉到了？这几日，连鸟鸣都稀疏了许多。我记得小时候，山父亲说过，森林沉默之日，必是灾祸临近之时。”
嬴政伸手触碰岩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那是月多年来记录的自然征兆——花开叶落、鸟兽行踪、河水涨退，全都细致地刻在那里。他的指尖停在一处新刻的符号上，那是一个扭曲的骷髅形状。
“髑髅部落的标记，为何出现在这里？”他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萤的睫毛轻轻颤动：“月说她在北边的溪水旁发现的，刻在一条死去的麋鹿骨头上。那鹿。。。被啃食得干干净净，连骨髓都被吸空了。”
“食尸鬼的传说。”嬴政冷哼，“不过是野蛮人行凶的借口。”
“可各部族都相信这个传说，”萤的声音压低，“就连巨爪部落的裂骨那样凶悍的战士，提到髑髅王都会面色发白。”
嬴政转过身，篝火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恐惧，是最容易利用的武器。在咸阳时，我用它统一了六国；在这里，有人想用它统一部落。”
萤突然抓住他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嬴政，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你站在高高的祭台上，下面是无数的火把和嘶吼的人群。你穿着黑色的袍子，就像在咸阳宫时那样。。。然后，一支箭从黑暗中射来，穿透了你的心脏。”
她的声音颤抖，琥珀色的眼眸里盛满了恐惧。嬴政注意到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显然那个梦境依然困扰着她。
“梦境而己。”他平静地说，伸手替她擦去汗珠，“在秦宫时，我每晚都会梦见被刺客追杀，可最终活到最后的，是我。”
“这里不一样！”萤急切地说，“在咸阳，你有千军万马保护。在这里。。。我们只有十名龙卫，还有那些随时可能倒戈的盟友。巨岩表面上恭敬，背地里却称你为‘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外来者’；水蛇更是阴险，他己经三次缺席联盟会议了。。。”
嬴政的嘴角微微上扬：“你观察得很仔细。”
“因为我害怕失去你。”萤的声音突然柔软下来，“我知道你心里装着整个天下，哪怕这个天下变成了蛮荒丛林。但我。。。我只装着你。”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聪慧坚韧的巫女，只是一个担忧爱人安危的女子。嬴政凝视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他伸手，轻轻抚过她发间的鸟羽，动作罕见地温柔。
“在咸阳时，无人敢对我说这样的话。”他低声道，“那些妃嫔，要么畏惧我，要么觊觎后位。只有你，萤，在知道我是谁后，还敢嗔怪朕踩了你的头发。”
萤终于露出一丝笑意：“那是因为当时我真的疼啊。再说，谁让你突然出现在那片白光里，还偏偏落在我身边？”
两人的对话被洞外突然响起的脚步声打断。骨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洞口，他神色凝重，手中的长矛还在滴着血。
“岩首领，出事了。”骨的声音紧绷，“巨爪部落的三名战士。。。死了，在死亡沼泽边缘被发现。他们的尸体。。。被啃食过。”
黎明时分，联盟营地的中央空地上，三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被并排摆放着。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沼泽的腐臭味。各部族首领围成一圈，窃窃私语中不时蹦出“髑髅王”、“食尸鬼”这样的字眼。
巨爪部落首领裂骨双眼赤红，他魁梧的身躯因愤怒而微微发抖：“是髑髅部落干的！只有那些畜生才会这样亵渎战士的尸体！”
他指着其中一具尸体脖子上清晰的咬痕——那绝非野兽的齿印，而是更接近人牙的痕迹，只是更加尖锐、密集。
人群中响起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站在嬴政身侧的萤不自觉地抓紧了他的手臂。
“死亡沼泽离这里有整整一天的路程，”月清亮的声音响起，她蹲在尸体旁，仔细检查着那些伤口，“巨爪部落的战士为何会去那么远的地方？”
裂骨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我派他们去追踪一群野马。”
“野马不会进入死亡沼泽，”鹿角部落的守林人苍缓缓开口，这位长者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那里只有毒蛇和食人花，还有。。。髑髅部落。”
北方部落首领巨岩冷哼一声，他壮硕的身躯像一座小山：“髑髅部落己经十多年没有离开过死亡沼泽了。为何现在突然出现？”
“因为联盟！”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是黑水部落首领水蛇，他细长的眼睛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我们聚集在一起，打破了部落间的平衡。髑髅王感觉到了威胁。”
人群中响起赞同的低语。嬴政静静观察着这一切，眼神深邃如古井。终于，他向前迈了一步，所有的目光立刻聚焦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