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你说岩被邪灵附身,那为何邪灵没有在夜晚吞噬他的灵魂,反而让他睁开了眼睛?为何他还能喝下水,眼神比摔落之前更加明亮?”
月站在部落中央的空地上,毫不退缩地迎视着巫医幽阴鸷的目光。她的声音清晰而有力,在清晨的寂静中传得很远,吸引了所有正在醒来、准备开始一天觅食的族人的注意。
幽的脸色更加阴沉,他脸上的彩绘在晨光中显得有些狰狞。“月,你在质疑我的判断?你在质疑神灵的启示?”他挥舞着缠着蛇皮的木杖,声音嘶哑,“邪灵的狡猾,不是你一个年轻女子能理解的!它伪装起来,是为了更好地侵蚀我们整个部落!你看他现在的样子,不哭,不笑,不说话,只是用那双可怕的眼睛看着一切!这正常吗?”
“他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没死己经是奇迹。”月指了指嬴政所在的方向,“他只是受了惊吓,需要时间恢复。我们部落的每一个能狩猎的男人都是宝贵的财富!不能因为你一句话,就轻易处死或驱逐他!”
“宝贵?一个连石斧都挥不好的废物?”旁边传来一声嗤笑,是壮汉骨。他轻蔑地撇撇嘴,“他上次狩猎,连一只瘸腿的羚羊都没追上。这样的男人,留着只会浪费食物。”
“但他找到了那种能止疼的草叶,救过爪的命。”月立刻反驳,目光扫向周围渐渐围拢过来的族人,“他或许不够强壮,但他有我们不知道的智慧。”
“智慧?”幽巫医尖声笑了起来,那笑声像夜枭的啼叫,“那是邪灵的低语!是诱惑我们堕入黑暗的陷阱!”
嬴政靠坐在冰冷的岩壁下,冷静地听着这场因他而起的争论。虽然大部分词汇他依旧听不懂,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名为“月”的女子在为他辩护,而那个老骗子和莽夫则在极力抹黑。
“党争……雏形。”他心中冷笑。这熟悉的味道,让他仿佛回到了咸阳宫闱。只不过,这里的“朝堂”更加原始,争论的焦点从万里江山变成了一个“废物”野人的生死。
他的目光掠过那些面带饥色、眼神茫然的族人,掠过那些简陋得可怜的窝棚,最后落在不远处那堆被随意丢弃、沾满露水的生肉和野果上。饥饿感如同火烧般折磨着他的胃,但生肉的腥臊气味让他无比抗拒。
“火……”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若有火,便可驱散野兽,照亮黑暗,更重要的是,能将这污秽的生肉化为可口的熟食!在原本的历史中,燧人氏钻木取火,被奉为神明。而此刻,这对于原始人如同神迹般难以掌握的技术,对他而言,不过是基础的自然知识。
他的目光开始在地上搜寻。干燥的树枝,柔软的枯草,合适的硬木……这些东西,在森林边缘随处可见。
就在这时,争论似乎暂时告一段落。巫医幽狠狠地瞪了月一眼,用木杖指着嬴政,对全体族人宣布:“再观察他三天!如果三天内,他表现出任何一丝邪灵的迹象,或者给部落带来任何厄运,我将亲自请求雷神,用天火将他净化!”
说完,他带着几个忠实的拥护者,怒气冲冲地返回了自己那个相对“豪华”一些的、挂满了兽骨和羽毛的窝棚。
月松了口气,她走到嬴政面前,递过来一小块用宽大树叶包裹的、颜色暗红的生肉,还有一个看起来干瘪涩口的野果。
“吃。”她的声音简洁,眼神里依旧带着探究。
嬴政看了看那血淋淋的肉块,又抬眼看了看月,没有伸手去接。他抬起虚弱的手臂,指向不远处他早己留意好的几样东西——一根干枯的、手臂粗细的硬木树枝,一把干燥柔软的枯草,还有几根细小的、易于燃烧的干树枝。
月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嬴政知道,语言不通,行动是最好的解释。他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想要站起,却一个踉跄。名为“爪”的年轻野人一首偷偷关注着这边,见状连忙跑过来,小心翼翼地扶住了他。
在爪的搀扶下,嬴政缓慢而坚定地走到那几样东西旁边,弯腰将它们一一捡起,抱在怀里,然后回到自己被“圈禁”的岩石下。
他的举动吸引了所有尚未散去族人的目光。连正准备去狩猎的骨也停下了脚步,抱着胳膊,冷笑着准备看这个“邪灵”又要搞什么鬼。
嬴政无视了所有目光。他盘膝坐下,将那块硬木平放在地上,用一块边缘锋利的石片,开始在上面费力地刻画一道凹槽。这石片远不如刀具顺手,但他凭借强大的意志力,控制着颤抖的手臂,一点点地刻画着。
“他在做什么?”
“是在刻画邪灵的符号吗?”
“幽说过,不能看他做这些奇怪的事!”
人群中响起一阵不安的窃窃私语。
月也蹙紧了眉头,但她没有阻止,只是更加专注地看着。她发现,“岩”的动作虽然缓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专注和韵律感,仿佛在进行一项神圣的仪式。
凹槽刻好。嬴政又将一根稍细些、一头削尖的硬木棍,对准凹槽,双手合十,开始快速搓动。
粗糙的木棍摩擦着他掌心的嫩肉,带来一阵阵刺痛,虚弱的身体很快就开始冒汗,手臂酸软不堪。但他眼神锐利如鹰,紧盯着接触点,rhythmically地持续着这个动作。
一分钟,两分钟……除了木棍摩擦的“沙沙”声,西周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息看着,不知道这个“被邪灵附身”的岩到底在做什么。
骨脸上的讥讽越来越浓:“看吧,他疯了,在玩木头。”
就连爪的眼中也露出了困惑和担忧。
嬴政的额头布满了汗珠,呼吸变得粗重。这具身体实在太虚弱了!若他身体康健,何须如此费力?一股烦躁和属于帝王的怒火在他胸中升腾,但都被他强行压下。此刻,生存高于一切!
终于,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青烟,从摩擦点袅袅升起!
“烟!冒烟了!”眼尖的爪第一个惊叫起来,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
这一声惊呼,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水潭,引起了更大的骚动。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死死地盯着那缕若有若无的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