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字十七号人牲栏内,冰冷依旧,却仿佛多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
晏晞蜷缩在干草堆上,身体因剧痛和虚弱而微微颤抖,但他的全部心神,早己沉入了那片濒临破碎却又蕴含着一线生机的识海深处。
引导清源星尘渗入混沌本源的过程,如同在刀尖上起舞,每一步都伴随着撕裂灵魂的剧痛和星核结构濒临崩溃的呻吟。淡金色的星尘余烬,在持续的消耗下,光芒己经黯淡如风中残烛,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
然而,晏晞的意念却前所未有的坚韧与空明。他摒弃了所有杂念,忘却了肉身的痛苦,甚至暂时压制了那汹涌的饥饿感。他的全部意志,都化作最精密的桥梁,小心翼翼地维系着那一缕清源星尘与星核深处那丝微弱混沌本源之间,极其脆弱的联系。
每一次清源星尘的力量如同春雨般极其缓慢地渗透进冰冷死寂的混沌本源,都像是在干涸龟裂的河床上滴入一滴甘露。那丝混沌本源如同久旱逢甘霖的种子,贪婪而小心翼翼地汲取着这纯净的生机。每一次汲取,都伴随着本源极其微弱的“颤动”,仿佛一颗沉寂万年的心脏,开始了极其缓慢、极其艰难的复苏搏动。
【调和进程…持续…】
【混沌本源活性…微弱提升…】
【清源星尘余烬强度:3。2%…持续衰减…警告!濒临熄灭临界点!】
【万象炉污染侵蚀速率:0。00075%息…受调和进程微弱压制…】
系统的提示冰冷地记录着这场凶险万分的拉锯战。清源星尘即将耗尽,而混沌本源的复苏才刚刚开始,远不足以形成有效的抵抗力量。一旦星尘熄灭,失去压制的污染将如同决堤洪水,瞬间吞没这刚刚燃起的微弱生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晏晞那空明到极致的意念,捕捉到了星核深处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
当清源星尘的力量最后一次、也是最深入的一次触及那丝混沌本源时,那本源核心处,一点比针尖还要细小亿万倍的灰青色光点,骤然亮起!这一点光芒极其微弱,却蕴含着一种纯粹的、初生般的混沌生机!
紧接着,这一点新生的混沌光点,如同心脏起搏般,极其微弱地“搏动”了一下!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的混沌源炁,如同初春破土而出的第一缕嫩芽,从那光点中诞生!这股源炁并非之前的暴戾与吞噬,而是带着一种调和万物的温和与包容!它刚一出现,便极其自然地融入周围正在交融的清源之力中!
清源为水,混沌为土。水土交融,生机萌发!
这股新生的、融合了清源生机的温和混沌源炁,并未立刻去对抗污染,而是如同最灵巧的织工,顺着星核表面那些被清源星尘勉强弥合了一部分的细微裂痕,极其轻柔地流淌、渗透!它所过之处,那些原本只是被强行“粘合”的裂痕边缘,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生命力,开始极其缓慢地生长、交融!虽然速度慢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这不再是“粘合”,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愈合”!
更奇妙的是,这股温和的混沌源炁流淌过那些依旧被黑色污染数据流占据的裂痕区域时,并未引发激烈的冲突。那些蠕动的黑色污染在触及这融合了清源生机的混沌源炁时,如同遇到了克星,竟本能地退缩、避让!虽然依旧顽固地盘踞在裂痕深处,但侵蚀的速度明显被迟滞了!
【调和成功!新生混沌源炁(清源融合态)生成!】
【星核裂痕自主修复进程…微弱启动…速率:0。00005%息…】
【万象炉污染侵蚀速率:下降至0。0005%息…】
【清源星尘余烬强度:2。8%…衰减速度降低…】
希望的曙光,终于刺破了最深的黑暗!虽然只是极其微弱的一缕,却真实不虚!
晏晞的意识在狂喜与极致的疲惫中剧烈波动,但他强行稳住心神,不敢有丝毫松懈。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缕新生的、融合了清源生机的温和混沌源炁,如同呵护着世间最珍贵的幼苗,让它沿着星核的裂痕,极其缓慢地流淌、滋养。同时,那缕即将熄灭的淡金星尘余烬,在得到了新混沌源炁的微弱反哺后,衰减的速度也奇迹般地减缓了,如同风中残烛被罩上了一层薄纱,顽强地维持着最后的光亮。
就在这时,铁门小方口再次“啪嗒”滑开。老疤瘌那双浑浊的眼睛扫了进来,看到晏晞依旧蜷缩在草堆上,气息似乎比昨天更微弱了(实则是意识沉入太深),鼻子里哼了一声。半个灰扑扑的净馍被扔了进来,骨碌碌滚到墙角。
“毒牲口,还没死透?接着啃你的石头吧!”老疤瘌的声音带着惯有的不耐烦,小方口合上,脚步声远去。
剧烈的饥饿感再次如同潮水般涌来,瞬间冲垮了识海内的宁静。晏晞猛地睁开眼,布满血丝的眼中只剩下对那半个净馍的渴望。他挣扎着,再次开始了艰难而痛苦的进食过程。牙齿与硬馍的碰撞声,在寂静的牢笼里显得格外刺耳。
万里之外,静幽谷,时光悠长。
午后的阳光慵懒地洒满山谷,静幽潭水波光粼粼,倒映着蓝天白云和岸边摇曳的翠竹。潭边,篝火再次燃起,不过这次架在上面的不再是叫花鸡,而是几条肥美鲜嫩、鳞片闪烁着银光的潭鱼。
渡厄和尚盘腿坐在篝火旁,一手熟练地翻动着串在树枝上的烤鱼,另一只手则抓着一个油腻腻的酒葫芦,时不时仰头灌上一口。他胖乎乎的脸上洋溢着纯粹的满足,细缝般的眼睛惬意地眯着,哼着不成调的俚曲小调,调子跑得十万八千里,词更是胡编乱造,什么“老和尚烤鱼香喷喷,馋死山里的老妖精”,充满了自得其乐的烟火气。
烤鱼的香气混合着淡淡的酒香,在清新的山谷空气中弥漫,与竹舍内飘出的药香交织成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世俗温暖。
竹舍内,素蘅依旧沉睡。但她的状态似乎又好了几分。苍白的面颊上,隐隐透出了一丝极淡的血色,虽然依旧脆弱,却不再是那种毫无生气的透明。眉心那枚暗金蛇形烙印,光泽内敛到近乎消失,如同一个暗淡的刺青,搏动完全停滞。呼吸悠长平稳,仿佛沉入了最深沉的、无梦的甜乡。
渡厄和尚啃完一条烤得外焦里嫩的鱼,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将鱼骨头随手丢进篝火里,发出滋滋的轻响。他拎着酒葫芦,晃晃悠悠地踱回竹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