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字十七号人牲栏内,冰冷灰石墙隔绝了外界的血腥喧嚣,只余下石槽水面的微澜和晏晞那悠长而艰难的呼吸声。饥饿与剧痛依旧如影随形,但他识海深处那场关乎存亡的战役,己悄然进入新的阶段。
引导那缕新生的、融合了清源生机的温和混沌源炁在星核裂痕间流淌,成了晏晞此刻唯一的信念。这过程依旧缓慢得如同蜗牛爬行,每一次源炁的流转,都伴随着星核结构濒临崩溃的隐痛和灵魂层面的沉重负担。但晏晞的意念却越发坚韧,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丝不苟地雕琢着这残破的根基。
他不再仅仅满足于表面的“滋养”。他的意念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引导着那股温和的源炁,尝试着向星核深处那些尚未被清源星尘触及的、盘踞着顽固污染的核心裂痕探去。
这一次,不再是小心翼翼的渗透,而是带着一种新生的、源自调和本能的“包容”与“转化”!
温和的混沌源炁如同潺潺溪流,缓缓流入一道深邃的、被粘稠如墨的万象炉污染数据流完全占据的裂痕。污染数据流如同被惊动的毒蛇群,瞬间躁动起来,疯狂地向着入侵的源炁撕咬、污染!
剧烈的冲突在微观层面爆发!晏晞的意识如同被投入滚油,瞬间被撕裂般的剧痛淹没!他闷哼一声,身体在干草堆上猛地抽搐了一下,额头上渗出豆大的冷汗!
但这一次,他没有退缩!他强忍着足以让人昏厥的痛苦,意念死死地引导着那股温和的混沌源炁,不退反进!源炁并未与污染进行蛮横的对撞,而是在他的引导下,如同最柔韧的水流,包裹住一小团最为活跃的污染数据流,同时,那缕微弱却顽强的清源星尘余烬的力量,也被他调动起来,融入其中!
水(清源)与土(混沌)交融,化作泥泞的沼泽,将那团狂暴的污染数据流死死困住!
紧接着,温和混沌源炁的核心,那点融合了清源生机的混沌光点,爆发出一种奇异的、非吞噬非毁灭的波动——调和同化!
如同淤泥中的微生物分解腐殖质,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悄然消融。那团被困住的污染数据流,在这股奇异的调和波动下,其狂暴混乱的“杂质”属性被一点点剥离、分解!其中蕴含的、最精纯的规则信息碎片和能量粒子,则被温和的混沌源炁极其缓慢地吸收、同化!
这个过程痛苦万分,效率更是低得令人发指!转化一团米粒大小的污染,就需要耗费晏晞近乎全部的意志力和那缕温和源炁近半的力量!转化后的能量,也远不足以弥补消耗。
【污染转化进程启动…效率:极低…能量消耗:巨大…】
【新生混沌源炁强度:下降…】
【星核裂痕修复进程:受冲突影响,停滞…】
系统的警报冰冷地提示着这看似得不偿失的尝试。
然而,晏晞却从这巨大的痛苦和微小的成功中,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振奋!
有变化!不再是徒劳的抵抗,而是真正的转化!虽然缓慢,虽然痛苦,虽然消耗巨大,但这意味着,万象归元炉的污染,并非不可战胜!他的混沌道胎,在融合了素蘅的清源生机后,拥有了将其“调和同化”、化为己用的可能!
更重要的是,在转化那团污染的最后时刻,当杂质被剥离,精纯的规则信息碎片被吸收的刹那,他识海内那颗布满裂痕的灰黑色星核,极其极其微弱地…震颤了一下!核心那点新生的混沌光点,似乎也随之明亮、凝实了那么一丝!
代价巨大,但希望真实!
晏晞如同在无边沙漠中发现了一小片绿洲的旅人,虽然绿洲微小,泉水苦涩,却给了他继续前行的勇气。他不再急于求成,而是更加谨慎地选择目标,引导着那缕温和源炁,如同最执着的清道夫,一点点地清理、转化着星核裂痕深处那些相对“弱小”的污染节点。
每一次成功的微小转化,都伴随着剧烈的痛苦和源炁的消耗,但也带来星核核心那点混沌光点极其微弱的壮大和凝实。裂痕深处,那被转化清理出来的区域,虽然依旧空洞,却不再被污秽占据,仿佛为新生腾出了空间。
就在这时,铁门小方口“啪嗒”滑开。老疤瘌那双浑浊的眼睛扫了进来,看到晏晞蜷缩在草堆上,身体因为刚才的痛苦转化而微微颤抖,额头上布满冷汗,气息似乎更加紊乱虚弱(转化消耗巨大)。他鼻子里嗤了一声,半个灰扑扑的净馍再次被扔了进来,滚到晏晞脚边。
“哼,看样子离死不远了。省着点啃,说不定是你最后一顿。”老疤瘌的声音依旧刻薄,小方口合上。
剧烈的饥饿感混合着转化后的虚弱感,如同海啸般袭来。晏晞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那半个救命的硬馍。他没有立刻去拿,而是挣扎着,先将头凑近石槽,大口大口地啜饮着冰凉的清水。清水入腹,稍稍缓解了那火烧火燎的饥饿感和喉咙的干涩。
补充了水分,他才艰难地伸手够到那半个净馍。这一次,他没有像饿兽般撕咬,而是强忍着胃部的痉挛和牙齿的酸痛,用尽全身力气,一点一点地、极其缓慢地咀嚼着。粗糙的粉末混合着唾液,在口腔里形成粘稠的糊状物,再被他艰难地吞咽下去。每一口都伴随着巨大的体力消耗,但他强迫自己细嚼慢咽,试图让这劣质的食物能多提供一点点能量。
吃完这半个馍,他几乎虚脱,瘫在草堆上剧烈喘息,汗水浸透了干草。但识海内,那缕因为转化污染而消耗巨大的温和混沌源炁,在得到了这微不足道的能量补充后,似乎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活力。
晏晞闭上眼,再次沉入识海。引导源炁,锁定下一个微小的污染节点…开始新一轮痛苦而充满希望的转化…
静幽谷,时光在鸟鸣与潭水声中悠然流淌。
竹舍内,素蘅依旧沉睡。但她周身的气息,却悄然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原本苍白透明的肌肤下,隐隐有极其微弱的光华流转,如同初春冰层下涌动的暖流。悠长的呼吸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仿佛与山谷中自然的灵气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共鸣。眉心那枚暗金烙印,沉寂如同死物,色泽灰败,几乎与周围皮肤融为一体。
竹舍外,静幽潭边。
渡厄和尚今天没有烤肉。他搬了个小马扎,舒舒服服地坐在潭边一棵虬劲的老树下,手里捧着一本封面泛黄、边角卷起的旧书,看得津津有味。书名是《西行降魔异闻录》,似乎是什么志怪小说。
“噗嗤…哈哈哈!”渡厄和尚突然拍着圆滚滚的大腿,爆发出一阵洪亮的笑声,震得树梢的鸟儿都扑棱棱飞起。“这猴精!偷蟠桃就偷蟠桃,还非要把七仙女定住,定住就定住吧,结果一个桃子没偷着,光顾着研究人家衣服料子了!哈哈哈!蠢得可爱!蠢得可爱啊!”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欢乐中。
笑够了,他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竹舍方向,细缝般的眼睛微微眯起。他放下书,胖乎乎的手指在油腻的僧袍上掐算了几下(动作极其随意,更像是习惯性动作),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嗯…时候差不多了,该加把火了。”他自言自语地嘟囔着,站起身,拍拍屁股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溜溜达达地进了竹舍。
他没有去动那温着的药膏,而是径首走到竹榻边,低头看着沉睡的素蘅。圆脸上那惯有的嬉笑神色收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得的、带着几分“郑重其事”的…促狭?
他清了清嗓子,然后,用一种极其严肃、极其庄重、如同在法坛上讲经说法般的腔调,对着沉睡的素蘅,缓缓开口:
“咳!女施主,贫僧观你印堂发暗,神魂蒙尘,此乃大凶之兆!非有莫大机缘,难以化解!”他声音洪亮,字正腔圆,带着一股子神棍特有的忽悠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