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冰冷锐利、如同鹰隼般的眼睛,透过单向水晶幕墙,死死锁定着血池中那个倒在血泊里的身影。隼厌的指间,一枚微小的、属于晏晞的锁魂钉碎片,正散发着冰冷的幽光。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深入骨髓的杀意和一丝…被猎物反咬一口的耻辱。
而在血斗场更高处、更不起眼的阴影角落里。孤燐优雅地倚着冰冷的石柱,狭长的眼眸中闪烁着玩味的光芒。他轻轻着袖中一枚温润的玉符,嘴角勾起一抹深不可测的笑意。
“混沌青莲…调和显形…初啼见血…晏晞少主…你的价值,似乎比殿主预想的…更加‘美味’了呢…”
冰冷粘稠的血泥,如同归墟城本身污浊的具现,紧紧包裹着晏晞的身体,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浓重的铁锈味和脏腑撕裂的剧痛。血斗场震耳欲聋的喧嚣——狂热的嘶吼、下注的尖叫、污言秽语的咒骂——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地冲击着他的耳膜。他所有的感知,都聚焦在识海中那朵摇摇欲坠、几乎透明的混沌青莲雏形上。强行催动那缕微弱的混沌源炁吞噬、中和屠夫的力量,再将其作为“回力标”掷出完成绝杀,代价是惨重的。道基雏形上的裂痕仿佛又加深了一丝,每一次微弱的流转都带来灵魂被反复撕扯的剧痛,反噬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残存的气力。
眼前阵阵发黑,世界在血色的视野中旋转。但他冰冷的意志如同不灭的星火,死死锁定血池边缘那扇通往“鬼手”医坊的铁门。素蘅的药钱…第一场…赢了…
“晦明!晦明!晦明!”
不知是谁率先喊出了晏晞报给斗场管事那个随口胡诌的化名,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更狂热的浪潮!那些押注他撑过几招、甚至押他爆冷赢的赌徒们陷入了癫狂!归墟城只崇拜力量和奇迹,哪怕这奇迹沾满了血污,建立在濒死的躯体上!
“下一场!下一场!”
“开盘!赌晦明还能赢几场!”
“妈的!这小子邪门!老子要翻本!”
贪婪的声浪几乎要将穹顶掀翻。几个气息彪悍、眼神不善的斗场打手推开狂热的人群,如同拖拽死狗般,粗暴地将晏晞从血泥中架了起来。沉重的皮甲被撕扯,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胸口,塌陷的肋骨形状触目惊心。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喉头腥甜翻涌,又被强行咽下。
“晦…明?”一个油滑而冰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晏晞艰难地抬起眼皮。一个穿着考究锦缎袍子、手指上戴着硕大宝石戒指的肥胖男人,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脸上挂着商人般精明的笑容,眼底深处却是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残忍。正是血斗场的主人,“血牙”赵坤。
“好小子!够狠!够硬!”赵坤的声音带着夸张的赞叹,肥厚的手掌“啪”地拍在晏晞肩上,剧痛让晏晞的身体猛地一颤。“屠夫那夯货栽在你手里,不冤!老鬼手那棺材瓤子这次倒是送了个好货色!”他凑近了些,带着浓重酒气和脂粉味的呼吸喷在晏晞脸上,“跟着老鬼手有什么前途?他那破窝棚连耗子都嫌!来我这儿!包你吃香喝辣,灵药管够!只要你给我打!狠狠地打!打到我血斗场的名头响彻北域!”
赤裸裸的招揽,趁火打劫!
晏晞的眼神冰冷如铁,没有半分波动,只有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剧痛。他嘴唇翕动,声音嘶哑破碎,却清晰地吐出两个字:“…药…钱…”
赵坤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爆发出更响亮的笑声:“哈哈哈!痛快!就喜欢你这样的明白人!”他朝旁边一个管事模样的瘦高个一挥手,“蝎尾!给这位晦明兄弟记上!屠夫的人头,按最高档算!灵药…嗯,先记十份上品金疮药,十份固本培元丹!够意思吧?”
那被称作“蝎尾”的瘦高男人阴恻恻地应了一声,飞快地在手中的玉板上记录着。
晏晞心中冷笑。十份?听起来不少,但在这归墟城,尤其是老鬼手那种黑医手里,这点东西连素蘅一天的药钱都未必够!这赵坤,比老鬼手更贪婪,也更会算计!但他现在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
“下一场…一个时辰后…”晏晞艰难地挤出几个字,目光死死盯着赵坤。他需要喘息,需要一点点恢复的时间!
赵坤绿豆般的眼睛里精光一闪,嘿嘿笑道:“好说!晦明兄弟受了伤,是该歇歇!蝎尾,带他去‘贵宾’休息室!上好药!好生伺候着!”
所谓的“贵宾休息室”,不过是斗场下方一个稍大些、铺着些干草的牢笼,弥漫着更浓重的霉味和血腥气。晏晞被粗暴地丢在干草堆上,蝎尾扔下两个劣质的药瓶和一小袋浑浊的水,便哐当一声锁上了沉重的铁栅门。
晏晞顾不上肮脏,抓起药瓶,将里面散发刺鼻气味的药粉胡乱撒在胸口的塌陷处。药粉接触伤口的瞬间带来一阵火烧般的剧痛,但紧随其后一丝微弱的清凉感渗入,暂时压下了部分灼痛。他又灌了几口腥涩的脏水,润了润火烧般的喉咙。
他立刻盘膝坐好——尽管这个动作牵动全身伤势,痛得他冷汗首流——强迫自己进入最深沉的调息状态。心神沉入识海,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缕微弱到极致的混沌源炁,如同呵护着风中残烛,艰难地修补着青莲雏形上细微的裂痕,同时尝试吞噬、转化侵入体内的狂暴杀气和血腥煞气。这个过程缓慢得令人绝望,且伴随着持续的剧痛,但他别无选择。
就在晏晞全力对抗伤痛、争分夺秒恢复一丝力量时——
**轰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巨响,毫无征兆地撕裂了血斗场内的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