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晞将老鬼手的低语和眼神变化尽收眼底,心中警铃大作。这老鬼,知道的远比表现出来的多!他对溯光玦、对混沌道胎、甚至对素蘅的清源圣体…似乎都有所了解!这绝非一个普通的、贪财的归墟城黑医那么简单!
“她…怎么样?”晏晞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声音嘶哑地问道,目光紧紧锁定老鬼手。
老鬼手收回搭脉的手,嘿嘿一笑,恢复了那副市侩嘴脸:“死不了!阎王暂时不收她了!不过嘛…”他搓着手指,“…现在也就是个能喘气的活死人!根基损毁严重,体内乱七八糟的毒瘴魔气还没清干净,那点新生的本源弱得跟头发丝似的!要想让她真正醒过来,能走能动,甚至恢复点修为…嘿嘿,路还长着呢!花钱的地方,也多着呢!”
他站起身,走到晏晞面前,枯瘦的手指几乎戳到晏晞鼻尖:“小子!别以为贡献了点‘火种’就了不起了!你们俩的债,现在才开始算!老头子我救你们花的本钱,光那三滴地脉阴髓和那一钱血玉蟾酥,就够买你们十条命了!更别说老头子我的独家手艺!现在,你们俩,连皮带骨,外加下辈子,都卖给老子了!”
晏晞沉默着,眼神冰冷。老鬼手的话虽然刻薄,却也是赤裸裸的现实。他们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他需要时间!需要时间恢复哪怕一丝力量,需要时间稳固那缕脆弱的混沌源炁,更需要时间…弄清楚与素蘅之间这诡异的“同源共生”联系意味着什么!
“债,会还。”晏晞的声音平静无波,重复着之前的话,目光却越过老鬼手,再次投向角落里的素蘅。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体内那缕被点燃的清源生机,正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滋养着他识海中黯淡的青莲雏形。这种滋养虽然微弱,却如同沙漠中的甘泉,让他那因强行抽取源炁而濒临溃散的道基雏形,得到了一丝喘息和稳固的可能。
救她,就是救自己!
“怎么还?”老鬼手浑浊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就凭你现在这风一吹就倒的样儿?还是指望地上那个活死人?”
他踱到门口,一把拉开那扇布满锈迹的破门。归墟城那混杂着硫磺、血腥、汗臭和无数欲望的喧嚣声浪瞬间涌入狭小的医坊。
“看见没?归墟城!”老鬼手指着外面如同巨兽肠道般肮脏拥挤的街道,“这里,只认实力,只认钱!想活命?想还债?就得拿出价值来!”
他猛地转身,枯爪如铁钳般抓住晏晞的肩膀,将他硬生生从石台上拽了起来!剧痛瞬间传遍全身,晏晞闷哼一声,额头渗出冷汗,却咬着牙没有倒下。
“小子!”老鬼手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凑到晏晞面前,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毒蛇般的精光,“你体内那点新鼓捣出来的‘玩意儿’,虽然弱,但那股子调和吞噬的劲儿,有点意思!归墟城地下‘血斗场’,最近正缺你这种够‘怪’、够‘硬’的沙包!去!给老子打!打赢一场,抵你一天的药钱!打输了…嘿嘿,正好拆了你的骨头入药,也不算太亏!”
血斗场?沙包?
晏晞的心猛地一沉。那是归墟城最血腥、最没有规则的角斗之地!对手可能是凶残的妖兽,可能是亡命的魔修,甚至可能是被改造的半人半魔的怪物!以他现在的状态进去,十死无生!
然而,看着老鬼手眼中毫不掩饰的威胁和算计,感受着角落里素蘅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生机,晏晞的眼神没有半分退缩。冰冷的锐利如同实质的寒冰,刺破虚弱。
他没有选择。他需要资源,需要时间,更需要…在生死搏杀中,去印证、去磨砺他那初生的、脆弱的混沌道基!
“好。”晏晞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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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殿·白骨飞舟**
巨大的骨舟撕裂翻滚的魔云,如同洪荒巨兽的遗骸,朝着归墟城的方向无声疾驰。飞舟核心,一座由无数惨白骸骨垒砌而成的王座之上,厉沧高大的身影如同亘古不变的魔神。他闭着双眼,指节在王座扶手上缓缓敲击,发出单调而沉重的“嗒…嗒…”声。
一道微不可察的黑芒穿透飞舟的禁制,悄无声息地落入厉沧摊开的掌心。正是孤燐传来的那枚黑色玉简。
神念探入,玉简中记录的影像和信息瞬间涌入厉沧的识海:晏晞初醒的虚弱与锐利、素蘅濒死的惨状与微弱生机、老鬼手邪异的治疗手段、晏晞贡献混沌源炁时的决绝、以及…两人之间那无形却真实存在的“同源共生”的微妙联系!最后,是那一闪而逝、却道韵天成的混沌青莲虚影!
厉沧敲击扶手的动作,骤然停止。
阴影笼罩下的面容,看不出丝毫表情。唯有那双缓缓睁开的、深如九幽寒潭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沉寂万载的火山,正在酝酿着足以焚灭星辰的熔岩!
“混沌青莲…道基雏形…”厉沧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骨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冻结空间的寒意,“…清源圣女…本源同契…”
他缓缓着王座扶手上那道深刻的裂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晏晞…你果然…给了本座天大的惊喜…”厉沧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弧度中蕴含的,是掌控一切的冷酷,是发现绝世瑰宝的贪婪,更有一丝…对即将脱离掌控的变数的…凛冽杀机!
“加速。”冰冷的声音如同敕令。
白骨飞舟发出一声低沉悠远的嗡鸣,速度骤然提升,裹挟着更加浓郁的魔煞之气,如同坠落的黑色星辰,狠狠撞向远方那片被混沌雾气笼罩的巨城轮廓——归墟!渊影,己至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