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坛沉重的蜜酒,十几个装满了特制药粉的布包,便是她们全部的武器。
从荒坡的出口悄然潜出时,冰冷的夜风吹在脸上,带着一股血腥和草木混合的味道。
远处敌营的火光连成一片,像一只蛰伏的巨兽。
她们的心跳得像战鼓,但脚步却异常坚定。
行至一处密林,前方忽然传来马蹄声和呵斥声。
是一队巡逻的骑兵!
众人立刻伏倒在地,连呼吸都停滞了。
为首的死士队长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不要妄动。
然而,一名敌兵似乎有所察觉,催马向这边走来。
眼看就要暴露,离那敌兵最近的郑十七娘眼中寒光一闪。
她缓缓从发髻中抽出一根磨得尖利的银簪,就在那敌兵低头查看的瞬间,她如雌豹般暴起,一手死死捂住对方的嘴,另一只手用尽全身力气,将发簪狠狠刺入其柔软的喉管!
那敌兵连哼都未哼出一声,便滚落马下。
其余骑兵尚在惊愕,玄甲营的死士们己如鬼魅般扑上,几声短促的闷响后,一切重归寂静。
死士队长对郑十七娘投去一个惊异的眼神,她却只是冷冷地将发簪上的血迹在尸体上擦净,重新插入发髻,仿佛刚才什么都未发生。
众人不敢耽搁,用湿布裹住脚,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终于,在天亮前最黑暗的时刻,她们成功绕到了敌营的后寨。
这里防备松懈,只有一些负责后勤的辅兵。
她们悄无声息地摸到巨大的水车旁,将三坛加了料的蜜酒尽数倒入储水槽中。
而后,又将那些名为“清浊汤”的药粉,撒在了伤兵营帐外的水源和食物堆放处。
完成这一切,她们在撤离前,将几张字条和药包塞进了一些被俘百姓的柴草堆里。
郑十七娘看着远处火光下影影绰绰的恒州城墙,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语:“赵公没有投降。我们来,是送他们上路,也是送我们自己的心安。”
五月十七日,天光大亮。
史思明的军营中,最先出现骚乱的不是前军,而是后寨。
数百名士兵突然腹痛如绞,上吐下泻,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恐慌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军医束手无策,只当是水土不服引发了大规模的疫病。
而在俘虏营中,被绝望笼罩的百姓们却在柴草和破布中发现了那些小小的药包和字条。
字条上的字迹刚劲有力:“赵公令:宁死不降,粮药暗继。”这短短一句话,如同一道惊雷,炸开了人们心中的阴霾。
将军没有放弃他们!
城里的人,冒死在给他们送药!
柳三娃的母亲颤抖着将一小包药粉藏入自己干枯的发髻,趁着夜色,偷偷喂给了发起高烧的儿子。
薛七郎的妻子则将纸条嚼碎咽下,然后通过孩童拍手的节奏,将新的口令传递出去:“赵公不降,我亦不屈。”
消息通过各种隐秘的方式传回城中,赵襦阳站在巨大的沙盘前,听着薛七郎的密报,眼中第一次有了湿意。
他伸出手,轻轻抚过代表恒州城的模型,低声自语:“我的烽燧,不在边关,不在城头,它在人心。”
副将裴玉筝热血沸腾,上前请命:“将军,敌营己乱,请准我带一队精兵,趁夜奇袭,将被俘的乡亲们救回来!”
赵襦阳却缓缓摇头,目光深邃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