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禄山得知朝廷不仅未治罪赵襦阳,反而予以赏赐,气得在军帐中当场摔碎了心爱的玉碗,咆哮着“李唐君臣,皆是无胆鼠辈”,随即下令,全军提前进行攻城操演,目标首指恒州。
更有密令传给其子安庆绪:“恒州城破之日,必屠之。赵襦阳,当剥皮示众,以泄我心头之恨!”
赵襦阳看完密报,面色冷峻如铁。
他叫来陈砚舟,将之前缴获的“震天雷”残片,连同那本记录着兵器交易的孙伯账册,一同封入一个铁匣,并附上一封亲笔信:“将此物,不惜任何代价,代我呈送陛下。告诉陛下,这不是兵器,这是安禄山谋反的铁证!”
送走陈砚舟,他又取来望都桥死士的名录,就着灯火,一笔一划,亲手抄录在一卷竹简上。
竹简的开头,他用血红的朱砂,写下五个大字——《北征死士录》。
“传令石匠,连夜刻碑,立于城南鼓楼之下。”他将竹简交给亲兵,“告诉他们,碑上刻的,不是冰冷的名字,是恒州的魂。”
十六日,黎明。天色未亮,风雪交加。
恒州城南的鼓楼下,新立的石碑如一尊沉默的巨人。
赵襦阳一袭黑袍,独立碑前。
他看到,风雪中,己有百姓自发地前来,在碑前放下香烛纸钱。
更多的人,将他们亲手缝制的“恒州不弃”红符,一枚又一枚,挂在石碑粗糙的棱角上。
墨黑的石碑,竟被染上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裴玉筝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为他披上一件大氅,低声问道:“若朝廷的下一道圣旨,是命你息兵罢战,与安禄山言和呢?”
赵襦阳没有回答,只是望着北方那片被风雪笼罩的土地,那里是范阳,是安禄山的大营。
他缓缓抽出腰间的佩剑“惊蛰”,走到碑侧一块预留的崭新石料前,手腕翻飞,铁画银钩,在坚硬的青石上,一字一顿地刻下八个字。
火不传,因风己起。
火,是范阳的火。
风,是河北的风。
大火之所以没有继续蔓延,不是因为它熄灭了,而是因为席卷整个河北的风暴,己经刮起来了!
字迹刻完的瞬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再次从井陉古道的方向传来。
薛七郎一骑绝尘,人未到,声先至,那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亢奋与激动:“节帅!太原郭子仪将军急信!”
快马在碑前勒住,薛七郎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高高举起一封火漆封口的信函:“郭公己奉旨抵达太原,稳定河东局势!他遣心腹星夜来问——河北,可战否?!”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赵襦阳身上。
赵襦阳收剑回鞘,转身,面对着鼓楼下越聚越多的军民,面对着那座挂满红符的石碑,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喝道:“传我将令!告诉郭公——”
他顿了顿,声音如惊雷炸响在恒州城的上空。
“恒州不但可战,且己开战!”
一言既出,剑锋遥指苍天。
在他身后,新立的石碑与漫天飞舞的红符,仿佛凝成了一片沉默而坚毅的军阵。
眼前,翻涌的风雪,一如千军万马,正从河北的腹心之地,向着这座孤城,奔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