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营地里,那名被擒的流民眼中的疯狂正一丝丝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恐惧,仿佛刚从地狱边缘被拽回。
他的身体仍在轻微抽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戚薇素手持针,指尖捻过那人痉挛的太阳穴,动作轻柔而精准,她甚至没有看跪在地上的赵襦阳亲卫,只对那流民低语:“放松,死不了。”
那人浑浊的眼珠艰难地转动,望向戚薇,嘴唇嗫嚅着,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他的声带被药物部分麻痹了。”戚薇头也不抬,另一只手迅速从药箱中取出一枚更细的银针,刺入其喉下穴位,轻轻一捻。
一口黑血猛地从那人口中喷出,溅在冰冷的地面上,散发出腥甜的恶臭。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半晌,才用嘶哑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挤出几个字:“范阳……死囚……”
赵襦阳的瞳孔骤然收缩。
“是……萧九娘。”那死囚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颤栗,“她用……金针锁魄术……控制我们……她说……只要办成事……就给我们解脱……”
“针在何处?”戚薇的声音冷得像冰。
死囚颤抖地抬起手,指向自己的耳后。
戚薇拨开他杂乱的头发,果然在耳后根部摸到一个微小的硬点。
她不再犹豫,指尖一弹,一柄薄如蝉翼的手术刀己在掌中。
刀光一闪,血珠沁出,她用镊子精准地夹住那硬点,猛地向外一拔!
一枚仅有半寸长的银针被带了出来,针体乌黑,显然淬过剧毒。
戚薇用锦帕擦去血污,借着火光仔细端详,只见针尾处,用微雕之法刻着一个几乎无法用肉眼分辨的字——九。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将那枚致命的银针呈到赵襦阳面前,声音沉凝如铁:“都尉,此术阴毒,需施术者亲临百步之内,以特制琴音引动银针,刺激脑髓,使其癫狂。她还在城中。”
“她还在城中……”赵襦阳喃喃重复,眼中杀机暴涨。
他猛地转身,对身后的薛七郎厉声道:“彻查全城!所有琴师、乐户,尤其是近十日内新入城的,一个都不要放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薛七郎领命而去,飞狐道的情报网络如一张大网,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迅速铺开。
线索很快汇集到了西市一间早己废弃的破庙。
有流民说,那里住进一个盲眼的白衣女尼,每日黄昏,庙中都会传出凄清的琴音,说是为亡魂超度的《般若心经》,可那调子悲凉得让人心慌,许多无家可归的流民都爱聚在庙外听。
薛七郎换上一身寻常香客的打扮,踏入了那座阴森的破庙。
庙内香火缭绕,却不是檀香,而是一种奇异的草木灰气味。
那“盲眼女尼”盘坐于蒲团之上,怀抱一架古琴,素手拨弦,神情悲悯。
然而薛七郎的目光却落在了她的指尖——那上面布满了细密的厚茧,绝非一个常年诵经的女尼该有的,反倒像是常年练习某种特殊弦乐器的武人。
他再看那琴,琴弦在香火的微光下泛着一丝金属的冷光,竟是特制的钢丝,与庚六那把杀人琵琶的弦材同出一源。
他状若无意地在香炉边拜了拜,趁着躬身的瞬间,衣袖拂过,己将一撮香灰悄然收入袖中。
回到营中,戚薇将那香灰置于水中化验,片刻后,水面浮起一层微不可见的红色粉末。
“是朱砂。”戚薇断言,“与飞狐道追踪所用的染粉,是同一种。”
赵襦阳看着那抹红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萧九娘,好一个声东击西之计!
利用这些被控制的死囚在城中制造混乱,吸引他全部的注意力,其真正的目的,绝不止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