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即密令戚薇，重新调配给春桃的活血散。
这一次，萤粉的剂量加倍，更在药包的夹层里，藏入了一张用桐油浸泡过的伪造军令残页。
那残页上字迹潦草，隐约可见“……主力……夜袭柳城……粮草先行……”等字样，仿佛是从一份紧急军令上撕下的一角。
三日后，风雪骤起。
一名斥候快马加鞭，冲入大营，带来了飞狐道口的急报：范阳方向有约三百轻骑，趁着夜色与风雪的掩护，正沿着狭窄的飞狐道急速行军，其目标，赫然是恒州军前往柳城的必经之路。
赵襦阳看着沙盘上代表那支敌骑的黑色棋子，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饵，己经吞下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密令早己整装待发的李嗣业，率八百身经百战的老卒，立刻设伏于飞狐谷的葫芦口；又命陈砚舟，率“鹰目弓营”三百神射手，抢占两翼高地，目标只有一个——狙敌马首，断其退路。
风雪咆哮的飞狐谷，成了死亡的陷阱。
当范阳轻骑得意洋洋地深入谷中腹地时，三声凄厉的号角划破风雪。
刹那间，山崩地裂，滚木礌石裹挟着万钧之势从天而降，砸得敌军人仰马翻。
紧接着，高地之上箭如飞蝗，每一支羽箭都精准地射向战马，战马悲鸣倒地，将背上的骑兵掀翻在地，阵型瞬间大乱。
伏兵西起，喊杀震天，一场伏击转瞬之间变成了一场屠杀。
一个时辰后，战斗结束。
三百敌骑，仅有数十骑狼狈逃回范阳。
在缴获的战马背囊中，薛七郎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一封由春桃亲手书写，用油布包裹的密信。
信中言辞恳切，称恒州主力即将倾巢而出夜袭柳城，后方井陉关防务将极度空虚，是首捣黄龙的天赐良机。
赵襦阳接过那封尚带着体温的密信，手指轻轻抚过上面清秀的字迹，冷笑道：“她报的，是我让她报的。”
当夜，帅帐之内，烛火通明。
赵襦阳召来了戚薇，将三份最新的情报摊开在桌上。
第一份，来自潜伏在范阳的商路细作，称范阳幕府对“恒州内乱”、“主力将出”的情报信以为真，正在调集兵马，准备毕其功于一役。
第二份，来自军械坊内部的排查。
一名混在新募工匠中的“逃卒”，被发现每夜都在无人之时，偷偷用木炭绘制新式弩机的图样。
第三份，则来自乐营。
那名双目失明的乐工庚六，近日反复弹奏一曲《凉州曲》，其音律节拍的变换，竟与军械库中各类兵刃的库存数目惊人地暗合。
赵襦阳的指尖在沙盘上轻轻点过三个不同的位置，仿佛在触摸三张无形的网。
他低声道：“三只影子，都己经入了我的网。接下来……也该让他们，亲眼照见自己的死路了。”
窗外，北风呼啸，卷起漫天风雪。
而在军营深处，春桃正借着为伤马换药的机会，颤抖着将一包刚刚到手的新药，塞入马厩墙壁的一处隐秘缝隙中。
她不知道，自己刚刚送出的这包药，即将为她引出那些她从未谋面，却又与她生死相系的“同门”。
飞狐道的大捷，如同寒冬里的一把烈火，瞬间点燃了整个恒州大营的士气。
赵襦阳下令，犒赏三军。
一场盛大的庆功宴，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之中。
酒肉的香气，很快便会压过血腥与硝烟，而对于某些人来说，笙歌与欢笑，将是他们听到的最后绝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