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消息看似矛盾，却都指向一个核心——恒州的防务正在发生重大变化，且内部调度混乱。
他要用这真假难辨的消息，去扰乱安禄山的判断，逼他那只隐藏在暗处的“鹰眼”，自己露出破绽。
张九章瞬间明白了赵襦阳的意图，眼中爆发出兴奋的光芒。
他抱拳沉声道：“末将明白！家父当年随王忠嗣大帅在北境作战，便曾用此‘虚实相间’之计，大破奚人部落。今日，我张九章为赵公再用一次！”
“去吧，万事小心。”赵襦阳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你们的命，比任何情报都重要。”
当夜，赵襦阳的书房灯火通明。
李嗣业、戚薇、薛七郎三人侍立在侧，神情肃穆。
赵襦阳摊开那张巨大的恒州战略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兵力、地形和防御工事。
他提起朱笔，在图上方的“天宝十西载十月”一栏下，重重地加了一行注释：“敌己提前布局，我须抢在冬至前，完成三事。”
他顿了顿，笔锋一转，写下三条清晰的指令：
“其一，井陉弩阵，半月之内，必须扩充至五千人，由李嗣业将军亲自督办，人歇机不歇，日夜赶工！”
“其二，戚薇，你立即重启与朔方郭子仪大帅信使的联络渠道，无论用什么方法，十日之内，我必须知道郭帅的确切动向。”
“其三，薛七郎，‘鹰目卫’的线索不能断。以那半枚铜牌为引，继续深挖，清查府中所有吏员乃至我身边每一个人。内鬼不除，我等如芒在背！”
三条命令，条条指向要害。在场的三人皆心头一凛，齐声应诺。
最后，赵襦阳取出了那本王忠嗣的残历。
这本残历，既是他对故人的怀念，也是他推演未来的沙盘。
他翻到空白的一页，用笔锋锐利的狼毫小楷，写下了自己最新的推演：
“若安禄山为假情报所惑，为探虚实，必遣小股精锐突袭。目标，土门道。时间，十一月初。此，即我首战之机。”
然而，他终究还是低估了安禄山的急切。
仅仅三日之后，一个风雪初起的傍晚，一名井陉斥候快马加鞭，冲入恒州府，人还未下马，便嘶声急报：“报——！赵公！范阳方向有异动！我部斥候亲见，约三百轻骑，于昨夜三更，自柳城校场而出，装备精良，行动迅捷，绕开大路，首扑我土门道方向而来！”
三百轻骑！
消息传来，整个帅府的气氛瞬间凝固。
赵襦阳霍然起身，快步登上府衙最高的望楼。
寒风卷着雪沫，抽打在他脸上，他却浑然不觉。
他手中紧紧握着一枚冰冷的铜哨，目光如炬，穿透漫天风雪，望向北方那幽暗的山口。
鱼儿，比他预想的更早上了钩。
“传令李嗣业，”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身后的传令兵耳中，带着一股冰冷的杀伐之气，“立即启动‘惊蛰’预案。命其亲率神策弩兵营，按‘三段击’阵法，于峡谷两侧设伏。放敌军半数入谷，再以火箭断其退路。此战，务求全歼！”
风雪越来越大，天地间一片苍茫。
赵襦阳立于城楼之上，衣袂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他望着北方那如同巨兽之口的幽暗山口，喃喃自语：
“历史说你冬至起兵……但我这一战，要从十月开始。”
话音未落，远方的夜空中，一道耀眼的红光猛然划破黑暗，如同一颗坠落的流星，带着凄厉的尖啸，狠狠扎入深邃的峡谷之中。
首战的烽火，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提前点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