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狼烟并非终结,而是序曲。
不过半个时辰,马蹄声如急鼓,自西边官道滚滚而来。
薛七郎一骑绝尘,翻身下马时,甲胄上还带着塞外的风霜。
他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卷蜡封的军令,声音因急促而嘶哑:“将军,郭帅亲笔!”
赵襦阳接过军令,指尖的温度瞬间融化了封蜡。
信纸展开,字迹刚劲如铁画银钩:“七月初一,兵出井陉,会师恒州。”他的瞳孔微微一缩,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尘埃落定。
郭子仪看懂了,看懂了他那句“春分启程,立夏归巢”的暗语。
这支提前发动的王师,己不再是史书上那支疲惫之师,而是一把蓄势待发的利刃。
他将信纸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平静地对一旁的裴玉筝下令:“全军整备,箭上弦,刀出鞘,七日后,恒州城外,再无安贼立足之地。”
裴玉筝领命而去,英挺的背影带着一丝凛冽的杀气。
赵襦阳却转身,对阴影中的亲兵低语:“传段铁匠,地穴见我。”
阴冷潮湿的地穴中,只有一盏油灯忽明忽暗。
段铁匠魁梧的身躯在墙上投下巨大的影子,他躬身听令,大气也不敢出。
“安禄山生性多疑,”赵襦阳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上次‘地火折将’,他己对河北诸将心生芥蒂。如今我恒州城内军纪森严,固若金汤,他只会更加猜忌。我要你,动用范阳的线,传一句话出去。”
他顿了顿,”
段铁匠心头一震,这无异于火上浇油,要逼疯安禄山。
他重重点头,沉声应诺,转身消失在更深的黑暗里。
当夜,星稀月暗。
赵襦阳独自一人,登上了城西的荒坡,这里是斥候们口中的“影驿”。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早己等候在此,他是那名被毒哑后惨死的小哨之父。
见到赵襦阳,老人浑浊的双眼瞬间涌出热泪,他颤抖着从怀中捧出一支竹笛,哽咽道:“将军,这是小儿的遗物。他……他被毒哑前,用最后的力气在地上画了一幅图。”
老人用手指蘸着泪水,在泥地上画出一个图案——七颗星辰连成一线,歪歪扭扭,却指向了三个明确的方向。
“他说,这七颗星,一颗在鸽舍,一颗在烽台,还有一颗,在传令房。”
赵襦阳的心脏猛地一沉。
霍九皋不是一条孤狼,他是一张大网的蛛眼!
“潜影七人”,这才是安禄山埋在恒州最深的一根毒刺。
剩下的六人,此刻或许仍在军中,窥伺着他的一举一动。
追查?不,一旦大索全城,只会打草惊蛇,让剩下的鬼影藏得更深。
赵襦阳扶起老者,接过那支冰冷的竹笛,眼中却燃起一团烈火。
他转身对身后的薛七郎道:“将此图临摹百份,公之于众!我要让全军将士,让天下人都知道,我恒州不惧鬼影,只敬明光!另外,在城中立‘信义榜’,凡主动前来陈情自首者,无论罪责大小,一概赦免,并分田授地,许其家人安居!”
此令一出,满城哗然。与其在恐惧中被揪出,不如主动求一条生路。
三日后,两名负责烽台的烽子面如死灰,自缚于将军府前。
他们不仅供出了自己的罪行,更抖出了一个惊天秘密:另外两名同伙,早己借机潜逃,如今正在范阳史思明的帐下效力。
“赦免他们。”赵襦阳的决定让所有人大跌眼镜,“不但要赦免,还要让他们带上我的亲笔‘降书’,去见史思明。”
那封所谓的降书中写道:恒州城内粮草将尽,民心浮动,不日即将开城归降,只盼史将军能先行送粮入城,以安军民。
初五清晨,天还未亮,负责城中水井的老井头拄着拐杖,一脸焦急地闯入府中。
“将军,东坊那口老井,水味又变咸了!和上次贼人挖地道时一模一样!恐……恐有新渠通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