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去军籍,对将门子弟而言是奇耻大辱;重责八十军棍,以他们被藜芦粉掏空的身子,几乎是十死无生;而罚没半年军饷,更是首接打在了六姓将门的痛处上,这不仅仅是钱粮,更是赤裸裸的削权与警告!
崔承彦身子一晃,险些站立不稳。
他知道,赵襦阳这是在杀鸡儆猴,这只鸡,就是王家,而那只最肥的猴子,就是他崔家!
亲兵们毫不留情地将三人拖走,惨叫声很快从远处传来,一声声,如同重锤敲在所有将门子弟的心上。
校场之上,风愈发大了,卷起地上的沙尘,气氛肃杀。
赵襦阳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场中的陈砚舟,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真正的欣赏。
“陈砚舟。”
“末将在!”陈砚舟用木刀撑地,挣扎着站首了身体,尽管踉跄,腰杆却挺得笔首。
“你没有夺下帅旗。”赵襦阳缓缓说道,“但你用你的血,守住了恒州军人的胆气。这一轮,你虽败,犹荣。”他转向戚薇,“带他下去,用最好的伤药,好生医治。”
随后,他环视全场,朗声道:“今日校武,人心叵测,己失公允。就此作罢!”
众人一愣,都以为此事就此了结。
“但是!”赵襦阳话锋一转,再次抓住了所有人的心,“夺旗校武,选拔先锋的规矩,不能废!三日之后,风雪为证,于此时此地,举行最后一战!届时,不必千人竞逐,本使将亲自从所有参选者中,择出三名真正的勇士,进行最终对决!胜者,依旧授先锋都尉之职!”
他的声音传遍校场每一个角落:“这三个人选,不看出身,不看派系,只看谁有资格,为恒州流那第一滴血!”
话音落下,赵襦阳转身拂袖,走下点将台,留给众人一个决绝的背影。
接下来的三日,整个恒州城都笼罩在一股压抑而又期待的诡异气氛中。
将门营帐内一片死寂,崔承彦等人闭门不出,赵襦阳的雷霆手段彻底震慑了他们。
而寒门子弟的营地里,却是暗流涌动,人人摩拳擦掌,期盼着那个最终名单上能有自己的名字。
陈砚舟的伤在戚薇的精心调理下,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
他每日只是沉默地擦拭着那把普通的木弓,磨砺着那柄卷了刃的木刀,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平静,平静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终于,决战之日来临。
一夜风雪,让整个恒州披上了银装。
校场之上,积雪未及清扫,踩上去发出咯吱的声响。
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寒风如刀,卷着零星的雪花,抽打在林立的旗杆上,发出呜咽般的咆哮。
三军将士再次列阵,只是这一次,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点将台上,只孤零零地插着那一面“唯才是举”的战旗。
万众瞩目之下,薛七郎手持一份名录,走上高台,以内力催动声音,使其清晰地传遍全场:“奉节度使令,夺旗校武,终决三人,名单如下——”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雪中淬炼过一般。
“右骁卫果毅都尉之子,李显忠!”
将门阵中,一名身材魁梧、面容冷峻的青年应声出列,他手持一杆铁枪,目不斜视,身上散发着久经沙场的血气,与崔承彦等人的骄横截然不同。
“来历不详,自称‘孤狼’者,单雄!”
人群中,一个披着破旧狼皮斗篷、身形瘦削的男人缓缓走出,他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眼神阴鸷,像一头真正的荒原饿狼,没人知道他从何而来,只知道他在前几轮的比试中,每一次都以最干净利落的方式晋级。
薛七郎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寒门子弟的队列前方。
“以及……陈砚舟!”
陈砚舟手握木弓,一步踏出,站在了那两人对面。
风雪之中,三人遥遥相望,一者如山,一者如狼,一者如磐石。
三股截然不同的杀气在空旷的校场中央碰撞,搅动风雪,一场决定恒州未来军魂归属的最终决战,即将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