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愕然。
谁也想不到，困扰了所有人、关乎一城生死的难题，竟被一个妇人以一根发丝一语道破。
赵襦阳的双眼骤然爆发出惊人的亮光，他向前一步，紧紧盯着那妇人：“你懂油性？”
妇人被他看得有些慌乱，下意识地退了半步，低下头，声音更小了：“民妇……民妇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是织了三十年的引线，那灯油是稠是稀，是能让麻丝吸饱了慢慢烧，还是一沾就流光，全凭一双手的感觉。”
“好！好一个三十年的手感！”赵襦阳非但没有轻视，反而大声叫好。
他当即下令，以此妇为总校，设立“三验制”，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改造出合格的火油。
一验油料纯度。
所有黑油必须用细麻布过滤三道，去除所有杂质，确保油体纯净。
二验配比。
由老铁头的妻子亲自监督，以发丝滴速为准，反复调试松脂与油的比例。
经过十几次尝试，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平衡点，定下了“一缕垂三寸”的严苛标准——即发丝提起后，油滴拉伸至三寸长时方才滴落，既保证了粘稠度，又不至于厚重到无法引燃。
三验试燃。
每调配好一批，必须取一小盆样品当场试燃，由专人记录其燃烧时长、火势大小、黑烟浓度，稍有不符，整批作废。
就在这紧张的调配过程中，火头军里一个名叫赵三的壮汉，看着匠人们用长柄勺倾倒火油时或快或慢，难以控制，他灵机一动，用几块木头钉了个架子，将长柄勺以一个固定的斜角卡在上面。
如此一来，无论谁来操作，倒出的油流都细长如线，稳定不散。
赵襦阳看到这个简陋却极为实用的“油勺倾角器”，走过去重重地拍了拍赵三的肩膀，沉声道：“此器虽小，却可定一城生死。”
五月十一日午时，经过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赶制，首批一百瓮达到标准的火油终于完成。
城西的试射台上，赵襦阳、裴玉筝、戚薇等一众将领肃然而立。
一个用湿牛皮包裹的巨大木架被推到台下三十步开外，模拟敌军的冲车。
“倒！”
随着赵襦阳一声令下，一名士卒在高台上，用赵三发明的倾角器缓缓倒下一瓮火油。
初次尝试，或许是士卒紧张，倾角稍有偏差，油流断断续续，大部分挂在了高墙上，只有少量溅落在木架上。
随后射出的火箭引燃了墙上的油，火势微弱，很快便熄灭了。
裴玉筝的眉头刚刚皱起，赵襦阳便冷静地摆手：“调整倾角，再试！”
第二次，士卒明显沉稳了许多。
只见一股乌黑的油流如同一道精准的墨线，从三丈高台飞泄而下，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不偏不倚地浇满了整个木架。
不等命令，另一支火箭己如流星般射出，正中目标。
“轰——！”
一声沉闷的爆响，冲天的烈焰瞬间腾起，足有丈高。
那火焰仿佛有生命一般，紧紧地附着在湿牛皮上疯狂燃烧，发出“滋滋”的恐怖声响。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皮革烧焦的恶臭，整个木架被一个巨大的火球吞噬，不过片刻，便烧得只剩一具焦黑的骨架。
城头爆发出压抑己久的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