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液滚烫，瞬间融开一片白雪，露出底下黝黑的泥土。
韩琦低声祝曰：
“昔日檀渊之盟，宋以帛换土；
今日狼骑北出，当以血换土。
雪为纸，血为墨，幽蓟十六州，一寸不让！”
酒尽，鼓声骤起。
十二面狼皮大鼓同时擂动，鼓声沉雄，像从地底滚出的雷。
三千骑依次转身，马蹄踏雪，竟整齐得只发出一个声音：
“嚓——”
章衡翻身上马，高举狼牙斩马刀，刀锋映着雪光，亮得刺眼。
他朗声喝道：
“今夜，狼骑不眠。
一人三马，轮番疾驰；
人携七日干粮、三十支狼牙箭；
马裹毡蹄，口衔枚，铃摘尽。
明夜此时，我要在固安城下听见狼嚎！”
三千骑齐应：“诺！”
申时，夕阳被乌云吞没，雪原提前沉入暮色。
狼骑三千，如一条沉默的黑龙，缓缓没入北方。
旗影、刀影、马影，被最后一缕天光拉得很长很长，
像是要把整条拒马河，都拖进即将到来的战火里。
韩琦独立雪台，望着渐远的黑龙，忽低声吟道：
“狼骑北出雪为路，
不斩楼兰终不还。
幽州月冷千年铁，
等我狼牙破夜寒。”
风卷雪尘，淹没了他的声音，
却掩不住那句“破夜寒”的余音，
像一把无形的刀，提前插向幽蓟的咽喉。
——“月亮被云咬缺，雪被风撕碎，马蹄踏碎的是夜，也是命。”
二月初七，亥时。
拒马河北岸，十里连营灯火尽熄，唯余风声如刀。
狄青率前军一千骑，人衔枚、马勒舌，踏冰夜渡。
马蹄裹麻布，落地轻若猫步；马嘴套皮兜，喷出的白沫被风瞬间吹散。
冰面上，每隔百步便插一支“冷炬”——
以鲸油浸棉，外覆冰壳，远看如幽萤，近照只容一骑。
冷炬光弱，不惹辽哨，却能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