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坊深处,一间宽敞却显得阴暗的石室内,姚广孝褪去了僧袍,换上了一身利落的短打,脸上蒙着特制的面巾,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一座小型青铜熔炉。炉火并非寻常的橘红色,而是一种诡异的幽绿色,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他额角的细汗和凝重的眼神。
熔炉旁的石台上,摆放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物事:研磨成粉的元军尸骸骨骸、从战场上收集来的、带着暗红色锈迹的秦弩碎片、各种矿物粉末、以及一些散发着阴冷气息的草药。几名同样装扮、眼神精悍的助手,正按照姚广孝的指令,小心翼翼地往熔炉中添加着不同的材料,每一次添加,都会引起炉内幽绿色火焰的一阵剧烈波动,散发出或辛辣或腐臭的气味。
“法师,这‘尸煞骨粉’的比例,是否再增加一分?北疆送回的新鲜材料……”一名助手低声请示,手中捧着一个陶罐,里面是灰白色的骨粉。
姚广孝微微摇头,目光不离熔炉:“不可。鞑虏尸身所蕴煞气虽烈,却过于狂暴驳杂,须以秦弩兵煞中和,佐以阴凝草稳定。比例稍有差池,非但不能辟邪,反而可能引煞入体,酿成大祸。”他拿起一小块秦弩碎片,指尖划过上面的暗红锈迹,感受着那冰冷的杀伐之气,“始皇锐士,百年兵锋所凝之煞,方是中和之关键,亦是……最难掌控之处。”
就在这时,熔炉内的幽绿色火焰猛地一窜,发出“噼啪”的异响,炉体甚至微微震动起来!一股更加浓烈、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息弥漫开来!
“不好!能量失衡!”姚广孝脸色一变,疾声道,“快!加寒玉粉!快!”
一名助手连忙将一撮雪白的寒玉粉末投入炉中。嗤啦一声,炉火稍稍稳定,但颜色却变得更加深邃,几乎接近墨绿。
姚广孝紧盯着炉火,手指快速掐算,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推演着什么。半晌,他才缓缓松了口气,但眉头依旧紧锁:“越是深入,越是发觉此道之凶险。死亡本源,非是凡俗之力可轻易驾驭。陛下欲借此抗衡那等存在,恐非易事。”
一名心腹助手低声道:“法师,听闻……听闻江湖中有一些古老的炼尸门派,或有秘法……”
姚广孝猛地转头,目光如电般扫过那名助手,厉声道:“住口!此乃邪魔外道,有伤天和,更易遭反噬!陛下欲行的是堂堂正正的王道,岂可沾染此等污秽!今日之言,若再让第三人知晓,休怪贫僧不讲情面!”
那助手吓得脸色煞白,连忙跪地请罪。
姚广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因研究这等阴邪之物而产生的烦躁与一丝不安,沉声道:“继续按既定配方试验,记录所有变化。我们的目标,是研制出能大规模生产、稳定有效的辟煞武器,而非追求邪异之力。切记!”
“是!”众助手凛然应命。
然而,姚广孝心中清楚,研究死亡与煞气,如同在万丈深渊边缘行走,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他只能尽力约束,将研究导向“可用”的方向,但那股力量的本质,却让他这位见多识广的佛道高人都感到心悸。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沼泽深处,“水月洞天”。
那浸泡着少年容器的药液石槽,此刻正剧烈地翻腾着,原本墨绿色的药液变得浑浊不堪,表面不断鼓起一个个气泡,炸开后散发出浓郁的腥甜与腐败混合的怪味。
少年容器躺在槽中,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皮肤下的黑紫色血管如同活物般扭动凸起,那张清秀却苍白的脸上,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声音,嘴角不断溢出暗紫色的泡沫。
酸秀才满头大汗,双手快如闪电,将一根根银针刺入少年周身大穴,试图疏导那狂暴的能量,但银针甫一刺入,便迅速变得乌黑,甚至开始弯曲!
“不行!压制不住了!他体内的死亡本源和那点奇异能量的冲突彻底爆发了!阁主的秘药也快失效了!”酸秀才声音带着惊恐。
猴子脸急得团团转:“妈的!怎么办?再这样下去,这小子非得炸了不可!老熊,想想办法!”
铁塔巨汉老熊沉默地站在石槽边,突然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按在少年剧烈起伏的胸膛上。他手臂上的肌肉猛然贲起,一股浑厚霸道的内力缓缓渡了过去,试图强行镇压。
然而,他的内力一进入少年体内,就如同泥牛入海,非但没能平息冲突,反而像是往滚油里滴入了冷水,引发了更加剧烈的反应!
轰!
一股强大的能量冲击从少年体内爆发出来,老熊闷哼一声,竟被震得后退半步!石槽中的药液被激起丈许高!
少年猛地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那双瞳不再是简单的漆黑与乳白,而是变成了彻底的、如同深渊般的纯黑!没有任何眼白,只有无尽的黑暗与死寂!
他首挺挺地从石槽中坐了起来,无视了身上插满的乌黑银针,喉咙里发出一种非人的、仿佛来自九幽的低沉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