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那只负在身后、指节依旧因为恐惧和方才反噬而微微颤抖的右手，缓缓地从宽大的袖袍中探出。掌心之中，赫然托着一枚巴掌大小、沉甸甸的物事。
那是一枚令牌。
通体由一种暗沉如墨的玄铁铸造，入手冰凉刺骨，分量极沉。令牌边缘雕刻着古朴的云雷纹路，中心则是一柄线条刚硬凌厉、仿佛要刺破苍穹的古拙长剑浮雕！剑身之上，两个铁画银钩、带着森然锐气的古篆小字清晰可见——铁剑！
“黑铁令！”台下有见多识广的老弟子失声惊呼！
“二流宗门铁剑门的外门考核凭证！”
“持此令，可免去繁琐初试，首接参与铁剑门外门考核！”
“馆主竟然…竟然把这东西拿出来了？！”
惊呼声再次响起，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羡慕和嫉妒！这可是无数小镇武者梦寐以求、能一步登天、接触更高武道世界的敲门砖！
王猛托着这枚沉甸甸的黑铁令，仿佛托着万钧重担。他强忍着不去看林石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将令牌向前微微递出，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平静，却又掩不住深处的忌惮和急于撇清关系的迫切：
“此物…权当是老夫替冲儿赔罪，也…也算是我猛虎武馆一点微末心意。凭此令，你可前往铁剑城，参加铁剑门外门考核…以你之能，必能…必能一飞冲天！”他顿了顿，终于说出了最关键的那句话，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如同最后的逐客令：
“这黑石镇…这猛虎武馆…终究是池浅水浊，容不下…真龙！”
最后“真龙”二字出口，王猛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空，后背的冷汗再次涔涔而下。他将黑铁令往前又递了半分，姿态放得极低，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只求眼前这尊煞神，能接下这“赔礼”，然后…立刻！马上！离开！
演武场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枚暗沉的黑铁令，和那个依旧平静得可怕的灰衣少年身上。
林石的目光，终于从那滩刺目的血迹上移开，落在了王猛掌心那枚令牌之上。
令牌的纹路，古拙长剑的锋芒，在他眼中不过凡尘俗物的粗糙烙印。
“铁剑门”三个字，更是如同尘埃般微不足道。
但…
离开。
前往更大的舞台。
寻找更“可口”的养料。
这正是他所需。
林石缓缓抬起手。动作依旧随意，如同拂去尘埃。
他的五指张开，并非恭敬地接取，而是极其自然地、如同摘取路旁野果般，随意地覆在了那枚冰冷的黑铁令上。
指尖触及令牌的刹那，一股冰凉坚硬的触感传来。王猛的手掌，在令牌被覆盖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烫，猛地一缩！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又像是逃离了致命的毒蛇！
林石五指随意合拢。
那枚代表着无数小镇武者梦想、沉甸甸的黑铁令，便如同最寻常的石头，被他漫不经心地握在了掌心。冰凉的铁质硌着皮肤，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凉意。
他没有道谢，甚至没有再看王猛一眼。握着令牌的手随意垂下，令牌一角从指缝间露出，那古拙的铁剑纹路在烈日下反射着暗沉的光泽。
他微微侧身，目光平静地扫过擂台下那一张张写满了惊骇、恐惧、茫然、难以置信的脸孔，最终，落在了演武场大门的方向。
一步踏出。
靴底碾过龟裂的青石碎屑，发出细微的声响。
如同敲响了离开的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