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城的雨,总带着一股金属冷却后的清冽。
林深蹲在“天工修复社”斑驳的木门前,用指甲刮掉门框上新生的铜绿。这栋藏在老匠作区深巷里的铺子,像块被时光遗忘的锈铁,与不远处霓虹闪烁的“现代工业塔”格格不入。但对林深来说,这里是他与这个“物化”世界唯一的锚点。
“喂,木头!再磨蹭下去,我可要生锈了。”
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金属特有的质感。林深头也不回,抓起脚边的油布往肩上一甩:“锈刃,你巴不得自己多掉点锈渣,好让我给你换套‘新皮肤’吧?”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擦着他的耳畔掠过,钉在门框上——那是一把唐横刀,刀身古朴,却在刀柄处缠绕着一圈若有似无的银色数据流。刀刃微微震颤,发出不满的嗡鸣:“我的锻造纹路是天宝年间的孤本,换?你舍得用你那些破铜烂铁玷污‘锈刃’的名号?”
这就是锈刃,林深祖父留下的唐横刀,在十年前的天工节具象化后,就成了这修复社里最别扭的“活物”。他骄傲、毒舌,却又在每次林深陷入困境时,默默递上刀刃。
林深起身,拍了拍衣襟上的木屑,推门进了铺子。屋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桐油、铁锈和旧木头混合的味道。西周的架子上摆满了形形色色的“待修复品”:缺了口的陶瓷茶杯正缩在角落啜泣,齿轮错位的怀表在桌上焦躁地转圈,还有一把断了弦的古琴,琴身泛着微弱的青光,似乎在低声吟唱。
这些都是“天工生命体”,每年天工节期间,当世界的“造物意识”达到峰值时,它们便会从工具、器物中“醒来”。但它们的存在依赖于人类赋予的“匠心值”——那是对造物本身价值的认可,是情感的倾注。一旦匠心值耗尽,它们就会像融化的雪,彻底消散。
“叮铃——”
门口的风铃(一个被修复过的黄铜船铃)突然响了起来,带着一种奇异的震颤。林深和锈刃同时看向门口。
一个戴着宽檐帽的人站在阴影里,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脸。他手里捧着一个用黑布包裹的东西,身形有些佝偻,像是背负着巨大的重量。
“是……林深师傅吗?”声音沙哑,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是。”林深走上前,“修复什么?”
那人迟疑了一下,将怀里的东西放在老旧的木桌上,慢慢揭开黑布。
一团黯淡的青铜色映入眼帘。那是一盏造型古朴的油灯,灯身刻着繁复的云雷纹,灯座己经出现裂痕,灯芯处的光芒微弱得像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最诡异的是,这盏灯散发的“生命波动”极其微弱,几乎等同于……消散前的最后时刻。
“这是……”林深的瞳孔微缩。他能感知到造物的情绪,此刻这盏青铜灯传递出的,是一种古老而深沉的恐惧,以及……一丝急切的恳求。
“它快不行了。”戴帽人声音更低,“我需要你在天工节正式开始前,把它修好。钱不是问题。”
林深的手指轻轻拂过灯身的裂痕,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还有一股模糊的记忆碎片——火光、争吵、一个穿着旧式工服的背影……他猛地收回手,心脏莫名一紧。那个背影……有点像他失踪的祖父。
“你从哪得到它的?”林深的声音沉了下来。
戴帽人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问,身体僵了一下:“这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它必须被修好。而且,”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倒在桌上,“这是定金,事成之后,还有十倍。”
银币在木桌上滚动,发出清脆的响声。但林深的目光却紧锁着那盏青铜灯。他能看到,灯座裂痕深处,有一丝极细微的银色光芒在游走——那是“机械傀儡”特有的能量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