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暑时节的攀枝花像口烧红的铁锅,林深跟珠娘刚下火车,守心镯就烫得像块烙铁。低头一看,镯子上的桂花纹正突突地冒火星,手背皮肤下竟透出《天工开物》里的冶铁图——戴斗笠的匠人正往熔炉里添煤,炉口喷出的铁花像烟花似的在皮肤上炸开。
"断镯准在老铁矿!"身边的锈刃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刀身竟锈出个古怪图案:像座尖顶的冶铁炉,炉门上刻着"五金"二字。林深猛地想起爷爷皮箱里的老地图:1958年的攀枝花铁矿洞里,有个老匠人正用泥范铸剑,炉壁上就画着一模一样的冶铁炉。
两人租了辆三轮摩托往山里钻,刚到铁矿遗址就被震住了:满山遍野的机械铁虫正围着a冶铁炉啃,那些虫子长得像生锈的扳手,脑袋上支棱着合金尖刺,爬过的铁矿石全变成亮闪闪的碎渣。炉底裂缝里卡着半截黑黢黢的镯子,上面刻着铁花和剑纹,断口处渗出的铁红色浆液正被机械虫吸食,看着像没凝固的血痂。
"这是《天工开物》五金卷的断镯!"珠娘蹲下身,指尖刚碰到镯子就被烫得冒白烟,"书里说五金之母,黑铁为最,讲的就是冶铁。你看这些机械虫的肚子——"她指着一只正在啃炉壁的虫子,其腹部透明舱里正把铁矿石熔成铁水,"它们在把老祖宗的冶铁魂儿当成能源烧呢。"
林深突然指着炉壁上的石刻:"快看!《天工开物》里的铸剑图!"只见斑驳的石壁上刻着匠人铸剑的步骤:先做泥范,再化铁水,最后淬火时要对着月亮。他赶紧翻出手机里的《天工开物》电子版,"五金"卷里果然写着:"凡铸剑,必取昆吾铁,借月光淬火,如人炼心,百锤百炼方得坚韧。"
两人按图索骥,先去矿洞深处挖了块带火星的铁矿石,又在炉边找到半块残缺的泥范。林深记起爷爷说过冶铁要"三分火候七分心",便让珠娘用守心镯抵住泥范裂缝,自己生起炭火熔铁。说来也怪,那些机械铁虫闻到铁矿石的热气,竟像被磁石吸住似的往炉里钻,金属外壳碰到炭火就"滋滋"冒蓝烟,转眼化成铁砂。
突然"轰隆"一声,断镯自己从炉缝里滚出来,掉进沸腾的铁水里。林深眼睁睁看着铁水自动流入泥范,冷却后竟铸成把小剑,剑身上还浮出幅半透明的画面:三百年前的大暑日,扎红腰带的姑娘正把只刻着铁花的铜镯子扔进熔炉,旁边年轻匠人挥着大锤喊"淬火!",那镯子的模样跟守心镯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多了圈飞溅的铁花纹。
"你看剑身!"珠娘突然抓住林深的胳膊。只见寒光闪闪的剑身上渐渐显出小字,连起来竟是《天工开物》"五金"卷的全文,字里行间还刻着首诗:"百炼成钢绕指柔,铁花飞溅映箜篌,熔炉能化千钧铁,化不开相思万缕愁。"原来这断镯是当年匠人送给心上人之物,为守护冶铁情脉才自碎成两半,把一半铸进剑里,一半藏在炉底。
当最后一只机械铁虫化成铁砂时,a冶铁炉突然自己烧了起来,炉口喷出的不再是火星,而是亮晶晶的铁花雨。林深把修复好的断镯套在珠娘手腕上,两只镯子相碰的瞬间,火光里映出三百年前的画面:匠人背着姑娘跑过铁水横流的炉场,姑娘手里的铁剑上还挂着他俩的倒影。珠娘腕上的断镯飘着铁锈清香,跟守心镯凑成完整的"五金"二字——原来老祖宗说的"五金",不单是金银铜铁锡,更是把日子里的硬气都炼成绕指柔。
回市区的路上,锈刃刀鞘上的冶铁炉纹竟变成真的小铁炉,林深轻轻一敲,里面竟传出叮叮当当的锻打声。珠娘的断镯在夕阳下透亮如墨玉,对着光细看,能看见铁纹里藏着两行小字:"铁花飞溅处遇君,情也淬火到白头"——老祖宗的浪漫都藏在这炉火里,百锤百炼间,早把相思炼成了斩不断的铁誓,等着后世的有情人来拾起。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