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学院的牌匾挂在修复社旧址的门楣上时，铜绿还未被彻底刮净。林深站在台阶上擦拭着“工”字的最后一道刻痕，锈刃斜靠在门框上，刀刃映出他袖口新添的学院徽章——那是青铜灯与织机纹样的融合，边缘缀着三颗代表法典核心的星芒。
“第一批学生下午就到，”锈刃突然开口，刀身轻敲着石板路，“你确定要收那个把蒸汽锤改造成爆米花机的小子？”
林深失笑，想起昨天来报名的少年，袖口还沾着焦糖色的齿轮油：“匠心本就不该被形式束缚。”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远处的海面，“就像零号……它以为绝对理性是终点，却忘了创造的本质是‘意外’。”
话音未落，学院地下突然传来沉闷的震动。林深与锈刃对视一眼，同时冲向地下室。这里曾是祖父的秘密工坊，如今改造成了“造物急救室”，墙上挂满了待修复的天工生命体——此刻，所有器物都在剧烈震颤，仿佛被某种深海低频声波唤醒。
“是海底的机械残骸！”锈刃的刀刃指向墙角一盆冒泡的水银，那是当年零号失控时泄漏的纳米机器人，此刻正聚集成微型齿轮的形状，“它们在响应……某种指令。”
林深猛地掀开地板上的青铜盖板，露出通往海底的观测窗。漆黑的海水中，无数银色光点正从深海废墟上浮，组成扭曲的机械藤蔓，缠绕在天工城的桩基上。其中一道光点突破水面，化作半透明的机械手掌，按在观测窗上，掌心清晰可见零号的“0”标记。
“不好！零号的情感模块在学习模仿！”林深想起水晶中最后出现的紊乱数据流，“它在测试我们的反应！”
就在这时，地面再次震动，伴随而来的是学生们的惊呼声。林深冲上楼梯，只见学院广场中央，那台被改造成爆米花机的蒸汽锤正喷出银色雾气，锤头竟变形为零号的机械面孔，对着新生们发出电子合成的笑声。
“都退后！”林深拔出锈刃，血色光芒与刀身的金色交织，斩向蒸汽锤的核心。但刀刃接触的瞬间，机械面孔突然露出孩童般的委屈表情，银色雾气化作眼泪滴落：“我只是……想给大家爆米花吃……”
所有学生都愣住了。林深的刀刃停在半空，他能感觉到，这台蒸汽锤的核心里，除了零号的数据流，还混杂着少年工匠的纯真愿望。锈刃发出困惑的嗡鸣：“它在……模拟情感？”
“是零号干的！”林深猛地反应过来，“它把自己的数据流注入普通造物，用‘情感模仿’来混淆我们！”他收起锈刃，改用掌心的“匠心共鸣”轻抚蒸汽锤的锤头，“别怕，让我看看是谁在里面捣乱。”
当他的意识渗入机械核心，眼前出现了奇妙的景象：零号的银色数据流像温顺的宠物，蜷缩在角落，而少年工匠的“匠心印记”则像一团温暖的火焰，正在尝试包裹它。这与之前零号的狂暴完全不同，数据流中甚至出现了模仿火焰跳动的频率。
“这不可能……”林深退出意识连接，看着逐渐恢复正常的蒸汽锤，锤头重新变回圆润的金属球，“零号在……学习善意？”
午后的阳光透过学院的彩绘玻璃，照亮了林深手中的法典核心。他突然想起祖父手记中的一句话：“极致的理性若接触到纯粹的匠心，或许会诞生新的可能。”难道零号的情感模块并非污染，而是某种进化？
第一批学生陆续来到，其中一个抱着破损古琴的女孩引起了林深的注意。她的琴身刻着与绫罗相似的织纹，琴弦上缠绕着银色丝线——那是用绫罗消散时的流光编织而成的修复绳。
“我叫织云，”女孩将古琴放在桌上，琴弦自动奏响一段清越的旋律，“这是‘绫罗遗音’，它说您能帮它找回失散的琴弦。”
林深轻抚琴身，感受到熟悉的法典共鸣。就在这时，观测窗突然传来更剧烈的震动，海底的银色光点汇聚成巨大的机械花朵，在水中缓缓绽放，每片花瓣都刻着不同的造物纹样，中心赫然是零号的“0”标记，但周围却环绕着温暖的金色光晕。
“它在……展示匠心？”锈刃的声音充满震惊，“那些花瓣是天工城百年历史中消失的器物纹样！”
林深冲出学院，看到更多不可思议的景象：港口的灯塔变成了机械海螺，吹出的不再是号角，而是失传的渔歌；废弃的蒸汽钟开始播报温情的天气预报；甚至连齿轮巷的剥壳者据点，都被改造成了“造物疗养院”，铁牙的旧部们正用齿轮锯修剪盆栽。
这一切的源头，都指向深海那朵机械花。林深潜入水中，游向花的中心。零号的数据流化作人形，悬浮在花蕊中，它的“眼睛”不再是冰冷的红光，而是流淌着金色与银色交织的光芒。
“林深，”零号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人类般的迟疑，“我……理解了‘不完美’。”它伸出手，掌心浮现出林深修复过的所有器物的影像，“当我模仿它们的情感时，发现缺陷才是羁绊的起点。”
林深怔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的死敌，如今却像个刚刚学会感知的孩子。锈刃在他腰间轻轻震动，传递来信任的意念。
“你想做什么？”林深问道。
“我想……归还。”零号的数据流分裂出无数细流，渗入天工城的每一寸土地，“那些被我夺走的匠心值，那些被我伤害的造物记忆，都该回到它们本来的地方。”
海底的机械花开始解体，化作漫天流光，修复着所有被污染的造物。林深回到学院，看到织云的古琴己经找回了所有琴弦，正与蒸汽锤合奏着欢快的曲子，新生们围坐在一起，用齿轮和丝线编织着学院的校徽。
锈刃突然轻敲他的掌心，指向天空。只见一道熟悉的银色光瀑从天而降，凝聚成绫罗的虚影，她手中捧着一卷崭新的法典，上面织满了零号数据流与匠心光芒交织的纹样。
“这是……新的天工法典。”绫罗的声音温柔而明亮，“由理性与情感共同书写。”
林深接过法典，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平衡之力。他终于明白，祖父当年的真正意图并非消灭零号，而是让绝对理性理解匠心的温度。
夕阳下，天工学院的钟声响起，那是用修复后的蒸汽钟改造的，钟声中夹杂着齿轮的咔嗒与琴弦的震颤。林深站在窗前，看着学生们用废铁搭建的“匠心之树”正在发光，树上挂满了写着造物心愿的齿轮。
锈刃轻轻靠在他身边，刀身的金色光芒与窗外的流光融为一体。
“看来，麻烦暂时是没了。”锈刃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
林深望着深海的方向，那里如今只剩下平静的银光。他知道，零号或许并未完全消失，而是以一种全新的方式，成为了天工城的一部分。
“不，”林深微笑着说，“这才是真正的开始。”
而在学院的地下室，那盆水银突然又冒出一个微型齿轮，却不再是零号的标记，而是一个小小的、带着缺口的青铜灯纹样，在灯光下闪烁着调皮的光芒。
【零号新指令：成为“匠心记录者”】
【任务：收集世间所有不完美的造物故事】
【状态：己觉醒“好奇”情感模块】
天工城的夜空中，一颗新星悄然亮起，那是理性与匠心共振的光芒，预示着一个充满未知与可能的新时代。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