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美人儿,和阿爷喝个皮杯儿!”
说着,捏着酒杯就要往那歌姬小嘴里灌。
就在这时,暖阁的门帘“哗啦”一声被猛地撞开!
一股冰冷的、带着雨水腥气的风瞬间灌入,冲散了满室的暖香。
一个身影连滚带爬地扑了进来,浑身湿透,他脸色煞白,嘴唇乌青:
“将……将军!不好了!敌……敌袭!是索虏!好多索虏!”
来人的声音尖锐得变了调。
丝竹声戛然而止,乐师们僵在原地,歌姬也吓得忘了娇嗔,暖阁内死一般寂静,只剩下外面哗啦啦的雨声和哨兵粗重惊恐的喘息。
“什么索虏?!”
孙同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酒意吓醒了大半,猛地将怀里的歌姬推开。
那女子猝不及防,惊呼一声摔倒在地。
孙同霍然起身,由于起得太猛,加上酒意未散,他眼前一阵发黑,头晕目眩,肥胖的身躯摇晃了一下,不得不死死扶住几案,才勉强站稳。
他喘匀了气,死死盯着地上那个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哨兵,惊怒交加之下,残存的理智被恐惧和不愿相信的情绪彻底冲垮。
像是要说服自己,又像是要威吓对方,用尽全身力气厉声咆哮道:
“放你娘的狗屁!胡言乱语个甚么!给老子把舌头捋直了再放屁!桐柏山是飞鸟难越的天险,这鬼天气,哪来的索虏?啊?你告诉老子,他们是会腾云还是能驾雾?!”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语气变得更加凶狠:
“这定是不知从哪里流窜过来的一小股不知死活的流寇!趁着大雨,想浑水摸鱼,扯起虎皮做大旗,吓唬你们这些没胆子的孬兵罢了!就你们这点见识,也能被唬住?再敢谎报军情,动摇老子的军心,老子现在就砍了你的狗头,挂在旗杆上示众!”
那哨兵被骂得抬不起头,却又不得不申辩,他几乎是匍匐在地上,带着哭腔嘶喊道:
“将军!千真万确啊!小的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敢骗您!
真的是黑压压一片,全是精铁盔甲,不是流寇的做派啊!他们……他们是从桐柏山那条废弃的古道钻出来的!打的是‘窦’字帅旗!离我们西门……不到五里地了!那杀气……冲天啊!将军!”
“窦?”
孙同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
“哪个窦?难道是……窦泰?!”
北边夏主麾下那几员骁勇善战的大将名字,他作为一城守将,哪怕是尸位素餐,也还是知道的。
这个窦泰,不说是头号人物,那也是能止小儿夜啼的煞星!端的是凶名赫赫!
可是,可是按照一个月前那份他只看了一眼就丢到脑后的最新军报,窦泰的主力不是正在几百里外猛攻庐江吗?
他难道是插了翅膀飞过来的?还是说……那军报根本就是幌子?一股寒意从孙同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猛地扭头,透过朦胧的雨幕,仿佛已经听到了西门方向传来的隐约惨嚎和金属撞击声。
完了。
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极度的恐惧瞬间转化成了迁怒。
他一把狠狠推开那个刚才还温存无限、连吃了好几个皮杯儿,此刻却吓得瑟瑟发抖试图上来搀扶他的歌姬,歌姬惊叫一声摔倒在地。
孙同看也不看,踉跄着就想冲向墙边去取佩剑,却因为手脚发软,差点被自己的袍子绊倒,显得无比狼狈。
他站稳身子,歇斯底里地吼道:
“快!快他娘的去传令!让城里那群该死的瘟子们都给老子滚上城墙御敌!
一群没用的瘟王八!饭桶!平日里吃饷、领粮,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真到了要命的关键时候,就知道偷奸耍滑,躲懒享受!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全都指望不上!废物!都是一群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