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最适合大军登陆的滩头!寻找能隐蔽集结重兵的密林、港汊!水流缓急、江岸坡度、纵深地形、梁军布防虚实……朕要最详尽的舆图!三日一报!”
他手指敲在舆图上,发出沉闷的叩击声:
“江南之北府覆灭,王神念授首,江南胆寒。此刻,正是撬开这最后天堑的……最好时机!登陆场,就是朕下一步的落子点!明白吗?”
“臣等明白!”帐下诸将轰然应诺。
…………
建康,临贺王府邸。
夜已深沉,萧正德却毫无睡意。
他穿着华丽的寝衣,在铺着厚厚地毯的内室烦躁踱步。
白日里朝堂上的争论还在耳边嗡嗡作响,虽然陈庆已经离开,但朝堂上还是有些不识时务的老家伙聒噪不已,端的是让他心绪不宁。
江北的消息也一日坏过一日,像跗骨之蛆啃噬着他的神经。
“王爷!王爷!不好了!天塌了!!”
一个尖利到破音、充满无边恐惧的嘶喊声,打破了王府深夜的宁静。
萧正德猛地顿住脚步,他认得这个声音,是他派在京口军中的心腹监军!
“滚进来!”
萧正德厉声喝道,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带上一丝颤抖。
一名年轻兵士几乎是滚爬进来的,衣甲上满是污泥和暗褐色的污迹,脸色惨白如鬼,嘴唇哆嗦着,眼神涣散。他扑到萧正德脚下,涕泪横流,语无伦次:
“完……完了……王爷!京口……京口没了啊!高敖曹那个杀神,他不是人……他……他带着人从……从天上掉下来一样……水门……绞盘……全是血……王老将军……王老将军他……他……”那人浑身筛糠般颤抖,后面的话被巨大的恐惧噎在喉咙里,只剩嗬嗬的抽气声。
“王神念怎么了?!说明白!”
萧正德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
“战……战死了!”
那名监军终于崩溃地嚎哭出来:
“听说是被高敖曹一槊劈开了啊!王爷,京口兵全完了……城……城破了……到处都是夏兵……在杀人……呜呜呜……”
说完,他下去。
“幸好没有投敌……”
萧正德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久被另一个更加清晰、更加冰冷的念头彻底取代:
“战死了?”
他踉跄着向后倒退一步,腰背重重撞上旁边那座价值连城的紫檀博古架。架身剧烈摇晃,上面陈列的瓷瓶、玉山子稀里哗啦摔落下来。
萧正德仿佛完全没听见这刺耳的碎裂声,只是直勾勾地瞪着前方虚空,瞳孔涣散。
王神念……死了?
那个古板、倔强、从来不肯对他这个临贺王完全俯首帖耳的老将……就这么死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椎急速爬升,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力排众议才将那个古板倔强的王神念按在京口都督的位置上。
为什么是王神念?不是因为喜欢他,恰恰是因为厌恶他那份迂腐的忠直!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王神念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不懂结党,不会逢迎,只知道练兵、守城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