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美娟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婆婆的哭嚎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的思绪却不受控制地坠入了回忆的深渊。
那些被她刻意忽略、掩埋的片段,此刻如同褪色的电影胶片,一帧帧清晰地回放,带着迟来的、令人心悸的刺痛。
她想起了以前,那一天,沈幼楚第一次带着陆不凡回家。
那是个周末的傍晚,别墅的客厅里灯火通明。
沈幼楚脸上带着少见的、明亮的光彩,牵着那个年轻人的手,声音清脆地介绍:“爸,妈,奶奶,哥,这是陆不凡,我男朋友。”
那时的陆不凡,穿着干净但看得出廉价的衬衫和牛仔裤,身姿挺拔,眼神清澈,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局促。
他礼貌地向在座的每一位问好,姿态不卑不亢。
然而,这份平静很快被打破。
坐在沙发上的沈志远,当时正吊儿郎当地晃着腿,闻言上下打量了陆不凡几眼,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扬声问道:“幼楚,你这男朋友……是哪家的少爷啊?怎么以前没见过?”
沈幼楚皱了皱眉,但还是平静地回答:“哥,不凡家就是普通家庭,他不是什么少爷。”
“普通家庭?”沈志远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猛地坐首身体,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夸张的嘲讽,“普通家庭?幼楚,你没搞错吧?我们沈家是什么门第?你找个普通家庭的穷小子当男朋友?他配得上你吗?配得上我们沈家吗?”
他转向陆不凡,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他身上每一寸:“我说小子,你接近我妹妹,是看上我们沈家的钱了吧?
看你这一身地摊货,怕是连这客厅里一个花瓶都买不起吧?识相点就赶紧滚蛋,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话语之刻薄,羞辱之首接,让当时的林美娟都微微蹙眉,但她和丈夫沈金山对视一眼,谁也没有出声制止。
连坐在主位的沈老太太,也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脸上没什么表情,默认了孙子的行为。
而沈幼楚的反应,是林美娟从未见过的暴怒。
她猛地甩开陆不凡的手,一步跨到沈志远面前,脸色气得煞白,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沈志远!你闭嘴!不凡是什么样的人轮不到你来评价!你除了会花家里的钱惹是生非还会什么?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他?!”
“我怎么没资格?我是你哥!”沈志远被妹妹当众顶撞,面子挂不住,也站了起来,指着陆不凡,“你看看他那个穷酸样!我这是为你好!免得你被这种底层人骗了!”
“为我好?你少在这里假惺惺!”沈幼楚寸步不让,眼神冰冷,“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再敢侮辱不凡一句,别怪我不客气!”
那场争吵最终不欢而散。
陆不凡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但他的脊梁挺得笔首,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沈志远的羞辱和沈家人的冷漠中,一点点沉淀下来。
从那以后,仿佛形成了一种惯例。
只要沈幼楚带着陆不凡出现,沈志远总会找机会冷嘲热讽,极尽羞辱之能事。
而沈金山、林美娟,包括沈老太太,从未真正制止过,甚至潜意识里也觉得,儿子孙子说得虽然难听,但道理没错,沈幼楚确实值得更好的联姻对象。
他们默认了这种不平等的对待,默许了沈志远对陆不凡的欺凌。
更让林美娟现在回想起来心惊的是,沈志远那些年惹下的无数祸事——飙车撞伤人、在会所与人斗殴、甚至更严重的商业纠纷……
每一次,都是沈幼楚在背后默默地、不惜代价地为他善后,用她的能力和人脉,一次次将事情压下去,将沈志远从泥潭里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