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群中，压抑的啜泣声如潮水般蔓延开来。
许多原本麻木的面容上，重新浮现出情绪的波动。
他们望着那位站在大锅旁的年轻皇帝——他刚刚下令削减了自己的口粮，只为让他们碗里的粥能多一粒米。
“陛下，不可啊！”
荀攸疾步上前，声音发颤，“天子减膳乃是不祥之兆，若是龙体有损……”
刘协抬手打断了他，目光扫过那些面黄肌瘦的百姓：“朕坐在这个位置上，不是来看百姓吃土的。”
接着，刘协指向锅中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稀粥，“这样的饭食，你们吃得，朕为何吃不得？”
一个老妇人突然跪倒在地，干裂的嘴唇哆嗦着：“皇上……您是真龙天子，怎能与我们这些草民一般……”
“老人家请起。”
刘协快步上前扶起老妇，声音沉重，“在这乱世之中，哪有什么真龙天子？若是不能护佑百姓，便是真龙，也不过是条泥鳅罢了。”
这句话仿佛惊雷般在人群中炸开。
压抑的哭泣声越发清晰，许多人的眼神从绝望渐渐转为难以置信的希望。
赵云握枪的手青筋暴起，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
贾诩垂首而立，心中暗惊：“收买人心至此……这位少年天子，莫非真是天命所归？”
刘协登上高处，望着看不到尽头的人潮，心头沉重如铁。
他转身对众臣道：“光节流不行，必须开源！公达，即刻统计流民中所有工匠、郎中、识字者。有一技之长者，皆可登记造册，另行安排。”
荀攸躬身领命：“臣遵旨。”
“文和，”
刘协目光转向一旁的谋士，“你素来足智多谋。想想有什么办法能快速搞到粮食？周边郡县，哪些豪强富户囤积居奇？”
说着，刘协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有没有可能……‘借’一点？”
贾诩微微抬眼，低声道：“河内温县司马家，汲县张家，皆以粮多著称。或可……晓之以理。”
贾诩的声音中特意加重了“理”字的发音。
刘协会意：“很好！注意方式方法，咱们是‘借’，打欠条的那种！将来朕宽裕了，双倍奉还！”
顿了顿，刘协的声音陡然转冷，“若是有人不肯借……那就告诉他们，乱世之中，粮食放在库里发霉，不如拿出来救人。若是非要等到灾民自己去取，那取走的可就不止粮食了。”
这番话让众臣神色一凛。
陈宫忍不住道：“陛下，此举恐失士族之心啊……”
“士族之心？”
刘协冷笑一声，“朕现在要的是民心！若是士族之心与民心相悖，那不要也罢！”
他转而看向那些面黄肌瘦的青壮流民，朗声道：“不能光让他们等着吃救济！有劳动能力的，全部组织起来！以工代赈！”
荀攸眼睛一亮：“陛下此策大善！怀县城墙需要加固，官道需要修缮，荒田需要开垦！让他们用劳动换粮食！”
“正是此理！”
刘协击节称赏，“还要注意卫生！这么多人挤在一起，最容易爆发瘟疫！即刻划定区域，搭建临时茅厕，严禁随地便溺！组织人手每日清扫，石灰消毒！发现病患，立即隔离医治！”
“此事关乎生死，若有玩忽职守者，立斩不赦！”
命令一道道传下，流民营中渐渐有了生机。
粥锅里的粥越发稠密，以工代赈的命令让许多青壮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刘协走到一群正在狼吞虎咽的孩童中间，蹲下身摸了摸一个瘦小孩子的脑袋。
那孩子吓得一哆嗦，差点打翻粥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