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
能逃到哪里？
两条腿跑不过西条腿。
钻进山林或许能多喘几口气，可丢下这些刚刚选择相信他、追随他的人，他之前所有的挣扎、所有的表演，什么仁德，什么担当，立刻就会变成一场天大的笑话！
就算活下来，他也将彻底变成孤家寡人，再无立足之地！
不能逃！
必须打！但要怎么打？
刘协的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地形、人数、时间、心理……所有因素在他脑海中碰撞、重组。
刹那间，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骤然成型！
“不！”
刘协的声音斩钉截铁，甚至奇异地带上了一丝灼热的战意，“我们不逃，也不硬拼！”
众人顿时愕然，全都愣住了。
“文和先生！”
刘协猛地转向贾诩，语速快而清晰，“你立刻带人，组织所有难民、伤兵和降卒，全部转移到前面那个谷口后面去！把溃兵丢下的所有破车、行李、帐篷、甚至死马尸体——
所有能搬能动的东西，全都给我堆到谷口！堵死它！立刻铸起一道防线！快！”
刘协伸手指向方才溃兵逃来的方向，那里是一道天然形成的狭窄谷口，地势骤然收缩，宛如咽喉。
贾诩眼底闪过一丝极深的惊诧，但他看到刘协眼中不容置疑的决断，想起之前那场漂亮的疑兵之计，立刻将所有的疑问压回心底，躬身一揖：
“臣，领旨！”
说完毫不迟疑，转身厉声呼喝，催促众人行动。
“奉先！文远！”刘协的目光扫向两员虎将。
“末将在！”两人齐齐踏前一步。
“集结所有骑兵！奉先，把你的‘吕’字大旗给我打起来，打得越高越好，要张扬，要狂！文远，你熟悉西凉军，立刻去找李傕军降兵，问清楚他们的军中号令、旗帜辨认，特别是李傕本人的帅旗、麾盖到底是什么样子！每一个细节我都要知道！”
吕布和张辽对视一眼，虽心中疑惑万千，但天子命令如此清晰果断，一股久违的热血涌上，当即抱拳：“诺！”
“高顺的陷阵营弟兄们！”
刘协转向那三十几个伤痕累累却依旧如标枪般挺立的战士，“你们的任务，最重！看到谷口侧翼那片乱石坡了吗？给我悄无声息地爬上去，藏好了！弓弩上弦，没有我的命令，就算刀架脖子上也不准暴露，不准放一箭！但是——”
刘协的声音骤然拔高：“一旦朕的命令到了，朕要你们箭无虚发，每一箭都要咬下敌人一块肉！让他们知道，什么叫陷阵之志！”
“诺！”
三十余人齐声低吼，沙哑的声线里迸发出惊人的煞气。
被赋予如此重任，他们眼中疲惫尽扫，只剩下灼灼战意。
“其余所有步卒，统一由文和先生调度，依托临时工事，死守谷口！弓弩手居前，长枪手殿后！胆敢后退半步者，斩！”
时间滴答流逝，远方的烟尘越来越近，马蹄声震得人心口发麻。
但奇妙的是，有了清晰的目标和指令，方才那蚀骨的恐慌竟被压下去不少。
求生的本能化作了行动的力量。
车辆被推翻，辎重被堆积，伤患被搀扶着快速后退，士兵们吼叫着用一切能找到的东西堵塞谷口，弓弩手爬上摇摇欲坠的壁垒，长枪如林，在壁垒后层层架起。
刘协深吸一口气，迈步登上一辆歪斜的辎车，望向西方那片卷天而来的死亡烟尘。
这一步棋，走得极险，也极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