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却无法掩盖平安县城冲天的血腥气。
城墙上，战斗的硝烟尚未散尽。活下来的人，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默默地收拾着残局。他们将战友的尸体，一具具地抬下城墙。动作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他们的长眠。
没有人哭泣，甚至没有人说话。巨大的伤亡和极度的疲惫，己经榨干了他们所有的情绪。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麻木。
临时野战医院里，伤员的呻吟声此起彼伏。刘之远医生和他那几个，同样满身血污的助手，己经连续工作了十几个小时。药品和绷带，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消耗。许多重伤的战士，因为得不到及时的救治，在痛苦中，慢慢地停止了呼吸。
整个县城，都笼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悲怆和压抑之中。
冷锋，走在，尸体堆积的城墙上。他脚下的军靴，踩在被鲜血浸泡过的青砖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他找到了，靠在墙垛上，用布条，简单包扎着手臂的张大彪和黑熊。
“妈的，今天真他娘的过瘾！”
张大彪，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硝烟熏得发黑的牙齿。他的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总教官，你没看到！你带着利刃排那帮小子一上来，鬼子的脸都绿了！那冲锋枪扫起来，跟割麦子一样！一个照面，就把那帮狗日的，给打蒙了！”
黑熊，在一旁，瓮声瓮气地补充道：“团长那刀，差点就劈到彪哥的脑袋了。要不是俺撞得快，彪哥这会儿，估计己经去见阎王爷了。”
张大彪，毫不在意地，拍了拍黑熊那，铁塔般的身板：“怕个球！老子这条命，早就该死在战场上了！能多杀一个鬼子，就是赚一个！”
冷锋，没有说话。
他只是，从怀里，掏出两个，缴获来的日军军用罐头，扔给了他们。
“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他的声音，平静，却又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命令。
“晚上，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张大彪，接过罐头，愣了一下：“晚上还打？总教官，小鬼子今天吃了这么大的亏，晚上，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他们会来的。”冷锋的目光，投向了城外，那片，如同怪兽般，匍匐在黑暗中的日军大营。
“清水规矩，是一个，极其高傲和残忍的指挥官。他今天，在全军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绝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他现在，一定在酝酿着，更疯狂的，致命一击。”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
半个小时后，在，临时征用的县衙大堂里。
独立团，所有的核心成员，都到齐了。
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一名参谋，用沙哑的声音，汇报着，今天的战损情况。
“报告团长，政委。今天一战，我团，阵亡七百六十三人，重伤西百一十二人……目前，还能继续投入战斗的兵力，不足一千人。”
这个数字，像一块巨石，压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
一天之内，伤亡过半。
独立团，自成立以来，从未遭受过，如此惨重的损失。
“弹药消耗，也很大。”后勤部长，脸色难看地补充道，“特别是重机枪子弹和手榴弹，己经消耗了，库存的三分之二。炮弹，基本打光了。如果，鬼子再发动一次，今天这种强度的进攻，我们的防线，最多，只能再坚持半天。”
“半天……”豹爷，这个昔日的土匪头子，此刻，也失去了往日的豪气。他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难道，我们，就只能在这里，等着被鬼子，活活耗死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个，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年轻人身上。
冷锋。
他，才是这支部队，真正的灵魂和主心骨。
冷锋，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走到了，那张巨大的军事地图前。
“我们，的确，不能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