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外那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如同鼓点敲在沈砚初和陈骁的心弦上。
陈骁屏住呼吸，握紧了手中的枪，透过门板的缝隙死死盯着外面。
沈砚初则悄无声息地挪到一堆麻袋后面，匕首反握，全身肌肉紧绷，准备应对最坏的情况。
脚步声在门口停顿了一下，随即响起了几下有节奏的、轻微的叩门声——两重一轻，再三重。
陈骁紧绷的神情骤然一松，但眼神中的警惕并未完全消散。他压低声音对沈砚初道：“是自己人，我之前安排的眼线。”但他并未立刻开门，而是对着门外沉声问：“黄浦江的水涨了么？”
门外传来一个同样压低的、略带沙哑的男声：“涨了，淹过了十六铺的码头桩。”
这是预先设定的暗号。陈骁这才轻轻拉开一道门缝，一个穿着苦力短褂、身形精瘦、面貌普通的年轻男子闪了进来，迅速关好门。
他进来后先对陈骁点了点头，目光快速扫过仓库内部，在沈砚初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审视。
“骁哥，外面不太平。”瘦削男子语速很快，“王秃子的人还在附近几条街转悠，盘问得紧。另外，刚才有两个生面孔，看着不像本地帮派的，也在打听有没有见过形迹可疑的生人，描述……有点像这位先生。”他看向沈砚初。
沈砚初心头一凛，日本商会的人果然也掺和进来了，而且动作这么快。
“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陈骁果断道，“老猫，有安全的路子出去吗？我们需要找个绝对可靠的地方，还得见一个人。”
被称为“老猫”的男子想了想，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路子有，码头区我熟。至于见人……骁哥您是想见那位‘白大褂’吧？”
陈骁看了沈砚初一眼，点了点头。老猫显然是他极为信任的心腹，知道苏清桐的存在。
“苏医生今天下午在博爱医院坐诊，这个点应该快下班了。”老猫计算着时间，“医院人多眼杂，不如首接去她回家的必经之路——宝昌里后面的那条小弄堂等着，那里清静。”
事不宜迟。在老猫的带领下，三人如同鬼魅般从仓库后身一个堆放废料的破洞钻出，沿着苏州河岸边杂乱无章的棚户区和货堆潜行。
老猫对地形了如指掌，总能避开主干道和可能有人蹲守的位置。河面上弥漫着淡淡的水腥味和轮船的煤烟味，与岸上的混织在一起。
约莫半小时后，他们来到了宝昌里附近。
这是一片相对整洁的里弄住宅区，与码头区的肮脏喧嚣形成对比。
老猫将他们引到一条两侧是高墙、仅供一人通行的狭窄暗巷尽头，这里堆着些废弃的花盆和砖块，极不起眼。
“从这里能看到苏医生从医院方向过来的路。”老猫指着巷口，“我再去前面路口盯着，有情况学两声猫叫。”说完，他便无声地融入了巷口的阴影里。
暗巷中只剩下沈砚初和陈骁。等待让时间变得格外漫长。夕阳的余晖将巷口对面的墙壁染上一层暖橘色，但巷内却己提前陷入昏暗和阴冷。
沈砚初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有些过快的心跳声。
即将见到苏清桐，这个在父亲笔记线索陷入僵局时可能带来转机的女人，他心中既有期待，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