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刺骨的冰水兜头浇下，王伦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从睡梦中惊醒！
“呃啊——！”
他感觉到仿佛有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在筋肉里搅动，撕裂般的剧痛瞬间吞噬了他。
模糊的视野里，摇曳的火把光芒将影子拉得狰狞扭曲。
王伦隐约看到，一个身着青黑色皂隶服、留着两撇油滑山羊胡的瘦削身影，正用着像毒蛇般的眼神像冰冷地审视着他。
“王伦！招是不招？”
山羊胡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毒的针，首刺耳膜，在空旷阴森的房间里激起微弱的回响。
“招？……招什么？”
王伦的意识在剧痛的深渊里沉浮，只剩下尖锐的耳鸣和一片混沌的白噪。
他最后的记忆，是高级职称考试最后一场结束后，疲惫地走出考场，在拥挤的人流中似乎被人撞了一下……然后就是无尽的黑暗。
“装什么糊涂！你县试夹带舞弊，人赃并获！”
山羊胡厉声呵斥道，声音陡然拔高，震得王伦本就嗡嗡作响的脑袋更是剧痛。
“演戏？……你们……是在演戏吗？”
王伦艰难地转动眼球，悚然发现，这里砖墙斑驳，挂满了他叫不出名字的刑具，空气中还弥漫着浓重的霉味、血腥味和一种皮肉焦糊的怪味。
两旁肃立着几个面无表情、眼神麻木的衙役，如同泥塑木雕。
前方高处，一个穿着绿色官袍、肥胖得几乎塞满整个太师椅的身影隐在阴影里，只看到一只肥厚的手掌不耐烦地敲击着扶手。
“演戏？！”
山羊胡黄文俊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喉咙里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咯”声，嘴角扯出一个残忍的弧度。
他猛地从旁边一个衙役端着的托盘里抓起一张揉得发皱、边缘染着大片暗褐色污渍的纸条，狠狠摔在王伦脸上！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白纸黑字，从你考篮夹层里搜出来的！上面写的正是今日策论的破题纲要！人赃俱获！铁证如山！还敢狡赖？！”
黄文俊的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纸条粗糙的触感贴在脸上，带着一股劣质墨水和浓重血腥混合的刺鼻怪味。
王伦想挣扎，想嘶吼着争辩这荒谬绝伦的指控。
这纸条他从未见过！但他身体像被拆散了架，西肢被粗糙的麻绳紧紧缚在冰冷的木架上，连抬头的力气都被剧痛抽干。
就在这濒死的恍惚间——
“轰隆！”
一股庞大到无法形容、狂暴混乱的记忆洪流，如同决堤的天河，裹挟着无数破碎的画面、汹涌的情感、海量的信息碎片，狠狠撞进他本就濒临崩溃的意识！
他看到了“自己”——一个同样叫王伦的、面容清癯却带着几分疏朗之气的士子。
不同于寻常穷酸秀才的困顿，这个“王伦”家境尚可，守着祖传的“清源茶楼”，虽不算日进斗金，却也足够温饱，甚至小有积蓄。
他性格豪爽，不拘小节，尤其好结交三教九流的朋友。
茶楼后院常备着几间干净的厢房，不时有落魄的江湖客、远行的商旅、甚至一些身份不明但气质独特的人物在此落脚，受他接济。
他看到了“自己”在茶楼里与形形色色的人谈笑风生，
看到了“自己”慷慨解囊资助两位落魄的大汉回乡……
他看到了一个风雪夜，茶楼即将打烊。
一个衣衫褴褛、浑身冻得青紫、身上带着几处狰狞刀伤、眼神却像受伤孤狼般警惕又倔强的汉子倒在茶楼门口。
他看到了“他”大手一挥：“朱贵兄弟若不嫌弃，就留下。我这茶楼正缺个可靠的帮手，后院厢房也空着，权当给自己添个伴！”……
我是谁？！山村教师王伦？那个站在讲台上，看着孩子们纯真笑脸的人？……
还是……这个薄有家资、好交朋友、收留了落难汉子朱贵、守着祖传茶楼的清池县秀才？！
“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