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做了个极其凶狠的劈砍动作，带起一阵风，仿佛自己就是那睥睨战场的猛将。
“最解气的！是那个‘石阎王’石清！狗日的平时在寿张县耀武扬威，欺男霸女，这回被咱们梁山的‘云里金刚’宋万盯上了！”
“宋万门板大的鬼头刀！就听‘呜——’的一声风响，跟打雷似的！咔嚓！——”
他故意停顿，看着两个哥哥因紧张而屏住的呼吸和瞪得溜圆的眼睛，才狠狠地将手臂劈落，带着千钧之力！
“…像拍苍蝇似的！把那狗官连人带他那身锃亮的铁叶子甲，拍得稀巴烂！骨头渣子都溅到水里喂了鱼鳖！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比咱们哥仨大冬天里一口气灌下三坛子最烈的‘烧刀子’，从嗓子眼烧到脚底板还痛快十倍！百倍！”
他抓起桌上那个豁了口的破陶碗，也看不清里面是浑浊的凉水还是隔夜的馊酒，仰起脖子咕咚咕咚一通猛灌，冰凉的水渍顺着下巴、脖颈，一路流到他精瘦、肋骨分明、沾着泥垢的胸膛上。
一首坐在角落小凳上的阮小五，手里无意识地捏着半块又冷又硬、能硌掉牙的糙面窝头，眼神却像黑夜荒原上发现了猎物的独狼，亮得惊人，闪烁着一种近乎贪婪的精光。
他根本没在意小七那夸张的肢体动作，脑子里噼里啪啦打着算盘，嘴里念念有词，声音又快又低。
“小七！光知道痛快顶个鸟用！泼天的富贵就在眼前，得算账！算明白账！”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精明和急切。
“你知道梁山这一仗捞了多少吗？金山银海！那是真真正正的金山银海堆起来的寨子！”
他猛地凑近阮小二和小七，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极低，仿佛这西面透风的破屋墙缝里都藏着官府或者渔霸的耳朵。
“李瘸子！今天晌午刚从寿张县衙回来！他表舅在县衙当书办，亲耳听见的！板上钉钉！”
他掰着粗糙的手指头，连手里的窝头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
“光是寿张县那个陶软蛋，为了赎他那被梁山扣下的兵士，赔偿加赎人的银子，明面上，这个数——”
他猛地张开一只手掌，又用力地翻了一下。
“十万贯！白花花的银子！这还只是官面上能查到的！暗地里塞给山寨头领们的‘心意’、‘孝敬’，谁知道有多少？堆起来怕是能填满咱这破屋子！”
“粮？”
他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眼神炽热。
“少说上千石！堆起来就是座能压死人的小山！上好的官盐？上百大包！雪白雪白的，能晃瞎人的眼！生铁？”
他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带着颤抖。
“…乖乖！听说是按十几车、几十车算的！够打多少快刀利箭？足够装备一支大军了！更别说水里捞上来的那些铁甲、快船、强弓硬弩、刀枪剑戟…零零碎碎加起来，又是一个金山！”
他咂着嘴，喉结上下滚动，眼里的光几乎要溢出来，那是对财富和另一种生活的赤裸裸的渴望。
“…这梁山泊，如今是真真儿的金山银海堆起来的！人家寨主王伦，是真舍得给兄弟分！敞亮！听说有个小头目，就砍翻了一个官军什长，分到的银子就够在县城盘个铺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