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城西。
富春池澡堂门面不大，青砖灰瓦。
门前挂着“客满”的牌子，几个想进去的阔少被伙计客气地请了出来，只说里头有贵客包场，怠慢不起。
这贵客，自然就是陈东升。
浴池里热气蒸腾，水雾缭绕，将几张脸孔都模糊了。
陈东升赤着上身，浑身的赘肉随着呼吸起伏，靠在温热的池壁上，舒服地哼哼着。
他身边只跟着两个最贴身的心腹，同样泡在水里，警惕地看着西周。
“他娘的，还是这日子舒坦。”
陈东升拿起漂在水面木盘上的一杯香片，浅尝了一口。
自从被日本人放出来，他心里那股邪火就没消停过。
姓陈的小杂种找不到，悬赏也石沉大海，反倒让他成了天津卫不少人的笑柄。
今天来这儿，就是为了去去晦气。
“升哥说的是。”
心腹谄媚地递上一根雪茄。
“等咱们找到那小子和他的女人，非得扒了他们的皮，给您点天灯，去去晦气！”
陈东升咧嘴一笑，刚想说话，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孩童的嬉闹声。
他眉头一皱。
“什么动静？不是说包场了吗？怎么还有野孩子？”
“升哥您息怒，可能是后巷的孩子。我去赶走他们。”
心腹连忙起身，就要出去。
“算了。”
陈东升摆了摆手，他今天心情不错，懒得计较。
泡得差不多了，他晃晃悠悠地从池子里站起来，由一个伙计搀扶着，走向专门给他准备的雅间，准备让那“宫里出来的师傅”给按按。
地面铺着防滑的青石板，因为水汽，依旧湿滑。
伙计小心翼翼地在前头引路。
就在他们拐过一个屏风时，不少颗晶晶的玩意儿，滚了出来，悄无声息地停在了陈东升的必经之路上。
那是一些小孩子玩的玻璃弹珠，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看不清楚。
“哎哟！”
引路的伙计脚下一滑，惊呼一声，勉强站稳了。
他低头一看，什么也没有。
陈东升骂了一句：“毛手毛脚的，怎么当差的？”
他正要迈步，脚下的木屐踩中一颗。
只听“咔”的一声轻响。
陈东升那两百多斤的身子，瞬间失去了平衡，向后仰倒。
“升哥！”
两个心腹大惊失色，连忙扑过来想扶。
可一切都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