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就是管理了。”赵天成总结道。
“要定下严格的仓管制度。比如,定期检查粮温,用手伸进粮堆感觉,如果发现某处发热,赶紧倒仓晾晒,那是霉变的前兆。定期翻动粮堆,防止底层结块。记录出入库,先进仓的粮食先出,避免陈粮压底。严防鼠患,养猫是个好办法,或者设置一些机关捕鼠夹。”
他看向扶苏,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把这些法子结合起来,从仓址选择、建筑结构、储粮方式到日常管理,形成一套完整的规程。我不敢说能百分百杜绝损耗,但让你们现在的存粮损耗减少个五六成,甚至七八成,问题不大。”
减少五六成,甚至七八成的损耗!
扶苏被这个数字震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那意味着同样的收成,能多养活多少人口?
能多支撑多久的战事?
能减轻多少百姓因为额外征收而带来的痛苦?
这己不是改良,这几乎是再造社稷之功!
他猛地从水中站起,带起一片水花,也顾不得失仪,对着赵天成深深一揖,声音因激动而哽咽。
“先生!学生……学生代天下黔首,谢先生赐此活命安国之策!此恩此德,重于泰山!”
赵天成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大礼弄得一愣,随即摆摆手,重新缩回水里,只露出个脑袋,嘟囔道:
“行了行了,少来这套。法子是死的,人是活的。再好的法子,也得靠人去严格执行。你们那官僚体系,哼,层层盘剥,阳奉阴违,好东西到了下面,指不定给你搞成什么鬼样子。说不定啊,他们为了多贪点,反而更希望粮食快点坏掉呢……”
他习惯性地给扶苏发热的头脑泼上一盆冷水,言辞犀利如刀,首指帝国肌体的痼疾。
扶苏身体一僵,满腔的热忱如同被冰水浇透。
他知道,赵天成说的,是血淋淋的现实。
再好的技术,再完善的制度,若没有清廉高效的执行者,终将是空中楼阁。
他沉默地坐回水中,之前的兴奋渐渐被一种沉重的责任感取代。
不仅要学会这些技艺,更要思考如何确保它们能真正惠及于民,而非成为胥吏牟利的工具。
看着扶苏陷入沉思,赵天成打了个哈欠,感觉热水也凉得差不多了。
“好了,储粮的法子大概就这些。至于工具改良嘛……”他揉了揉脖子,“刚才说的滑轮组、龙骨水车什么的,你们先消化着。等搬了新‘牢房’,有空再聊别的,比如……怎么把麻纤维弄得更好,织出更结实的布;或者怎么改进一下水磨,磨面更省力……”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一丝困意。
“反正啊,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别指望一口吃成个胖子。先把地基打牢,比什么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