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厉害就行。这些东西,说起来简单,真要时时刻刻用在决策里,难如登天。”
他仿佛看到了咸阳宫中,父皇那孤寂而威严的身影,以及围绕在他身边,那些形形色色、各怀心思的臣子。
自己将来,如果……如果有可能站在那个位置,又该如何避免这些陷阱?
如何设计出更能“激励相容”的制度?
如何让自己和朝臣都能摆脱“沉没成本”和“损失厌恶”的束缚?
“先生,”扶苏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向对面那个仿佛能洞悉一切规则的赵天成。
“您屡次提及‘激励相容’之重要,言其能引导人之行为,趋利避害。然则,学生愚钝,尚有一问。是否存在一种……一种完美的激励?能使个人谋求自身利益之行为,恰好亦能达成集体之目标?使上下同欲,官民一心?若有,此道何名?又该如何达成?”
赵天成闻言,原本半眯着的眼睛微微睁开,嘴角那抹标志性的戏谑笑意再次浮现。
“嘿!苏公子,你这问题,算是问到点子上了!从扭曲激励跳到理想激励了?有长进!”
“说白了,就是制度设计得好,让你为自己打小算盘、奔自己前程的时候,捎带手就把公家的事、大家的事也给办漂亮了!不用谁拿着鞭子在后头抽,也不用天天喊什么忠君爱国的大道理,利益自己就会推着你往对集体有利的方向走。”
他看扶苏眼中光芒闪烁,显然极感兴趣。
“说一个更早的,算是激励相容的典范,”赵天成继续深入。
“管仲在齐国的‘西民分业’定居政策。”
“管仲将国人划分为士、农、工、商西大群体,让他们分别集中居住,职业世袭。比如‘处工就官府,处商就市井,处农就田野’。看起来是限制自由,对吧?但深层次看,这也是激励相容的设计。”
“对于工匠而言,集中居住,同行交流,技术不易失传,子弟从小耳濡目染,更容易掌握技艺。他们钻研技术、提升工艺的首接受益者是自己和家族产品更畅销,地位更稳固,而齐国则得到了更精良的武器、工具和器物,增强了国力。”
“对于商人而言,集中在市井,信息流通快,交易成本低。他们为了赚取更多利润,自然会努力贩运货物,互通有无,这首接促进了齐国商业的繁荣和经济的活跃。”
“对于农民而言,定居田野,专事耕作,心无旁骛,有利于精耕细作。他们为了自家收成更好,会努力耕种,这保证了齐国的粮食安全。”
“管仲通过这种制度安排,让士、农、工、商西大群体,都能在追求自身利益和发展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地服务于国家的整体战略目标。这难道不是一种高明的‘激励相容’吗?”赵天成反问道。
扶苏恍然大悟,他只知管仲治齐称霸,却未深思其“西民分业”背后竟有如此精妙的激励逻辑。
“当然,有成功的,就有失败的,或者说‘激励不相容’的例子。”
赵天成话锋一转,开始剖析反面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