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成这番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扶苏心上，也透过墙壁，重重敲在嬴政的心头。扶苏的脸色变幻不定，震撼、茫然、向往、忧虑…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隔壁耳房，死寂一片。
嬴政没有再暴怒，他高大的身影隐在阴影里，如同一尊沉默的石像。
赵天成描绘的那个“百姓爱戴朝廷”、“根基稳如泰山”的仙界景象，带着一种近乎魔幻的现实感，与他心中那个“黔首畏威而不怀德”、只能以严刑峻法约束的帝国图景，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
那句“坐在火山口上烤火，不知死之将至”，更是在他脑中反复回响，带来一阵阵冰冷的寒意。
蒙毅汗出如浆，赵天成的话如同惊雷在他心中炸响。
民心所向？
稳如泰山？
他偷偷抬眼觑向阴影中的皇帝，只觉得那身影从未有过的…沉重。
牢房里，赵天成看着扶苏那副深受冲击、魂不守舍的样子，满意地咂咂嘴，重新躺回草堆，二郎腿，枯草茎又在嘴里晃悠起来：“怎么样，苏公子？这仙界，跟你想象的不一样吧？还觉得是魔域不？”
扶苏猛地回过神，眼神复杂地看着赵天成，那里面有震撼后的余波，有对未知世界的巨大好奇，更有一种近乎急切的渴望。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身体前倾，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先生…学生…学生心向往之！敢问先生，我大秦…我大秦如何才能…如何才能达至先生所言仙界那般…那般‘民心所向’、‘根基永固’之境界？”
扶苏被赵天成描绘的“民心所向”、“根基永固”的“仙界”景象深深震撼，那巨大的落差感和急切的向往让他问出了那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然而，他殷切的目光撞上的，却是赵天成那副标志性的、带着点惫懒和戏谑的笑容。
“达至仙界那般境界？”赵天成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慢悠悠地坐起身，拍了拍扶苏的肩膀，力道不小，带着一种“年轻人你太天真”的意味。
“苏公子，你这胃口，比始皇帝还大啊！想把大秦一夜之间变成仙界？做梦呢？”
扶苏眼中的热切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急切道：“先生方才所言，句句切中要害，又描绘仙界景象，莫非……莫非先生有通天彻地之能，可点化我大秦？”
他的语气里带着最后一丝希冀，仿佛抓住救命稻草。
“我？”赵天成指着自己的鼻子，夸张地瞪大眼睛，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牢房里回荡。
“我？点化大秦？苏公子，你太高看我了！我要有那本事，还至于在这儿等死？早特么……咳咳，早逍遥快活去了！”
他收敛了笑容，眼神变得认真而深邃，带着一种洞悉现实的残酷。
“仙界之景，非一人之功，更非一日之功！那是无数代人，前赴后继，呕心沥血，用尸骨铺路，用智慧堆砌，用时间熬出来的！”
“那是多少代‘法家’、‘墨家’、‘农家’、‘医家’……乃至你们看不上的‘方士’、‘商贾’，在无数次失败、争执、流血、变革中，一点点摸索、改进、累积、传承下来的！”
“是无数个‘刮鳞’、‘剔胆’、‘清内脏’的过程叠加起来的结果！是‘法’与‘利’、‘制’与‘术’、‘道’与‘器’在漫长岁月里不断碰撞、融合、升华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