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鞑子拼了！”
“不能让他们进来！”
混乱的、带着哭腔的呐喊声响起。这些平日里手无寸铁的百姓，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勇气，如同扑火的飞蛾，悍不畏死地冲向那些凶神恶煞的清军甲士！
战斗，瞬间变得更加惨烈，也更加混乱。
菜刀砍在厚重的铁甲上，只能迸溅出几点火星。锄头砸下，往往只能让清军一个趔趄。而清军的战刀、铁骨朵每一次挥动，都能带走一条甚至几条鲜活的生命。
鲜血飞溅，残肢断臂横飞。百姓们成片地倒下，但他们前仆后继，用身体，用生命，死死地堵在清军前进的路上！
一个老汉，用扁担死死卡住一个清军的脖子，即使被另一个清军一刀捅穿了腹部，也依旧没有松手。
一个妇人，抱着一个清军士兵的腿，张口狠狠咬了下去，首到被踢得头骨碎裂，也没有松开牙齿。
一个半大的孩子，捡起地上死者的腰刀，哭喊着冲向敌人，瞬间就被乱刀分尸……
这用人命填出来的抵抗，竟然真的暂时阻滞了清军扩大突破口的势头！
李青梧看着这惨绝人寰的一幕，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他再也顾不得什么恐惧，什么麻木，一股无法抑制的悲愤和血气驱使着他！
“赵叔！我们去那边！”他嘶哑着嗓子，对赵胜喊道。
赵胜也是双目赤红，吼道：“好！读书郎，跟紧我！杀他个狗娘养的！”
两人带着身边仅存的几个民壮，嘶吼着，冲向那片己经成为血肉磨坊的城墙段！
他们加入战团，立刻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清军的巴牙喇精锐，战斗力远非普通步兵可比，刀法凶悍，配合默契。赵胜仗着力大刀沉，勉强能抵挡一两个，但身上很快又添了新伤。李青梧的长枪在这种狭窄混乱的贴身肉搏中，几乎发挥不出作用，反而几次险些被清军夺去。
混乱中，一名清军甲士注意到了穿着青衿、显得格格不入的李青梧，狞笑着挥刀向他砍来！刀风凌厉，带着死亡的气息！
李青梧想要举枪格挡，却慢了一步！眼看刀锋就要临头！
“小心！”
旁边一个身影猛地将他撞开！
是赵胜！
“噗——！”
利刃入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李青梧踉跄倒地，回头看去，只见赵胜用后背替他挡下了那一刀！厚重的鬼头刀掉在地上，赵胜庞大的身躯晃了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赵叔！”李青梧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喊，连滚带爬地扑过去。
那清军见一刀未能毙命，举刀再砍！
就在这时——
“咻！”
一支弩箭，不知从何处射来，精准地射中了那名清军的眼眶！
清军惨叫一声，仰面倒下。
李青梧抱住摇摇欲坠的赵胜，触手一片温热黏腻。赵胜的后背上，一道尺许长的刀口，深可见骨，鲜血如同泉水般涌出。
“赵叔！赵叔你撑住！”李青梧声音带着哭腔，徒劳地用手去捂那可怕的伤口，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手掌。
赵胜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只有血沫不断涌出。他看了看李青梧，又看了看周围惨烈的厮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遗憾，有不甘，最终，却化作一丝释然。
他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用力抓住李青梧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肉里，用尽最后的力气，断断续续地说道：“读……读书郎……活……活下去……告……告诉我家那口子……钱……钱在……炕席底下……给……给娃……娶媳妇……”
他的手猛地一紧，随即无力地松开，眼神迅速黯淡下去，头一歪，再无声息。
“赵叔——！！！”
李青梧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号，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汹涌而下。
这个粗鲁却豪爽的铁匠，这个在城头照顾他的长辈，这个用后背替他挡下致命一刀的汉子……死了。
就这么死了。
死在这冰冷的城墙之上，死在这混乱的厮杀之中。
李青梧抱着赵胜尚且温热的尸体，浑身剧烈地颤抖着，巨大的悲伤和愤怒，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