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琰深吸一口气,那双总是带着三分懒散、七分戏谑的桃花眼,此刻清澈得如同被雨洗过的天空。
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都因他这瞬间的气场变化而凝滞。
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对着龙椅上的父皇,行了一个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礼。
“父皇,在回答您的问题之前,儿臣想先讲个故事,一个关于治水的故事。”
“哦?”萧启元眉毛一挑,示意他继续。
“话说有一条桀骜不驯的大河,时常泛滥,沿岸百姓苦不堪言。”
萧琰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将在场所有人的心神都吸引了过去。
“第一任治水官,心怀仁德,他觉得堵不如疏,便听之任之,只在岸边加固堤坝,祈求河水能自我约束。”
“结果,一场大水,堤毁人亡。”
“这便是大哥所说的‘仁’,失了根基,便成了软弱。”
大皇子萧琮闻言,面色微变,却并未反驳,反而陷入了沉思。
“第二任治水官,是个铁腕人物,他动用无数民夫,筑起一道前所未有的雄伟大坝,将河水死死困住。”
“河水平静了,他也因此被誉为英雄。可他忘了,水之性,在于流动。”
“死水一潭,内里只会腐烂。终有一日,积蓄的力量会冲垮一切。”
萧琰的目光扫过脸色愈发难看的萧珏。
“这便是二哥所说的‘强’。”
“强权压制,看似稳固,实则是在积攒滔天洪水,一旦爆发,便是覆舟之祸。”
“那你待如何?”萧启元的声音里,己经带上了一丝真正的期待。
“儿臣以为,治国如治水,关键不在‘堵’,也不在‘放’,而在于一个‘疏’字。”
萧琰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轻轻划过,仿佛在勾勒山川河流的脉络。
“水,即是民心,也是民力。”
“百姓逐利,如水就下,这是天性,无法根除,也不该根除。”
“强行堵塞,只会让暗流涌动。”
“一味放任,则会泛滥成灾,豪强兼并,富者愈富,贫者愈贫,国之根基,终将被掏空。”
“所以,真正的王道,是为这滔滔江水,开凿河道,引流分洪!”
他的声音,陡然高亢起来,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激情与自信。
“我们要做的,不是与水为敌,而是成为水的引路人!”
“商,有商道。”
“我们就该立下规矩,让商人知道,何处可为,何处不可为。”
“让他们在规则之内,自由流通,赚取合理的利润,而不是靠囤积居奇,吸食民脂民膏。”
“农,有农时。”
“我们就该兴修水利,改良种具,让天下农夫,劳有所得,耕者有其田,而不是终日劳碌,却依旧食不果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