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得前仰后合，帝王的威仪荡然无存，更像一个为自家孩子顽劣行径而感到骄傲的寻常父亲。
福安也陪着笑，心中暗道，这天下敢让陛下如此失态的，除了当年的宸妃娘娘，便只有这位六殿下了。
笑了许久，萧启元才慢慢收敛神情，他重新看向那副画卷，目光悠远。
“你说，他这性子，到底像谁？”
福安躬身道：“自然是像陛下，雄才伟略，智计过人。”
“少拍马屁。”萧启元摆了摆手，自言自语般地说道，“这股子聪明劲儿，是像他娘。可这天不怕地不怕，宁肯把天捅个窟窿也不愿走正道的倔脾气，更是像他娘到了骨子里。”
他想起当年，宸妃为了边疆一个受冤的将士，敢在朝堂上与满朝文武对峙，那眼神，那风骨，和萧琰在账本上画王八的嚣张劲儿，简首如出一辙。
都是一样的，看似荒唐，实则心中自有乾坤，自有法度。
“这江山，朕迟早要交出去。老大沉稳有余，魄力不足；老二心机太深，手段却过于急切，失了仁德。唯有这个老六……”
萧启元摇了摇头，既是无奈，又是期许。
“他是一块璞玉，就是懒得让人雕琢，非要裹着一身泥，假装自己是块顽石。”
福安轻声问道：“陛下，那二殿下囤粮一事……”
萧启元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方才的温情与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传朕旨意，命户部即刻开仓，调动京畿大营的存粮，务必在三日之内，将京城米价平抑至原价。”
“是。”
“至于老二……”萧启元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让他再得意几天。鱼，要等养肥了再收网。”
他很清楚，二皇子囤粮，绝不仅仅是为了敛财，背后必然牵扯着更大的图谋。
而萧琰这次的夜探，就像一根探针，精准地刺探到了对方的痛处。
“还有，今晚夜探米行之事，除了你我，不得有第三人知晓。对外，就说六皇子在宫中安睡，一步未出。”
“奴才明白。”福安应道。
他要保护好这块璞玉，在他还未准备好绽放光芒之前，不能让他被那些风刀霜剑所伤。
萧启元重新坐回龙案之后，拿起一本奏折，却久久没有翻开。
他是在给萧琰铺路，也是在给他考验。
这天下，风流纨绔可以当，但帝王，必须懂得治国安邦的责任。
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疾步从殿外走入，跪地禀报。
“启禀陛下，北境八百里加急军报！”
福安脸色一变，连忙接过小太监高举过头的密报，呈送至御前。
萧启元拆开火漆，抽出信纸，迅速浏览起来。
原本舒展的眉头，缓缓蹙起。
但很快，他眼底的凝重便被一抹奇异的光芒所取代。
那是一种棋手发现绝妙棋局时，兴奋而又锐利的光。
他将信纸放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福安。”
“奴才在。”
“北狄要派使团前来朝贡了。”萧启元的声音平静无波，却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福安一愣：“北狄？他们不是一向与我大夏摩擦不断么，怎会突然派使团前来？”
“名为朝贡，实为试探。”萧启元冷笑一声，“看来，北境那头老狼，是嗅到了京城里的一丝腥味，想来分一杯羹了。”
“传旨，命鸿胪寺好生准备，以最高规格接待北狄使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