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轻飘飘的，仿佛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的“要不，我送你一程？”，如同一把无形的，由万载玄冰铸就的铁钳，死死地扼住了帐内每一个人的喉咙。
空气，凝固了。
时间，仿佛都在这一刻，被冻结。
拓跋雄那张本就血肉模糊的脸，彻底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他看着那个，明明脸上还挂着纯良无害的笑容，眼底却是一片漠然，仿佛神祇在俯瞰蝼蚁的男人。
他那颗，刚刚才被踩碎了鼻梁，又被无尽恐惧填满的心脏，在这一刻，竟不受控制地，停止了跳动。
疯子！
这个男人，是个彻头彻尾的，不讲任何道理的疯子！
而一旁的拓跋策，那张总是挂着阴冷笑意的俊脸，此刻，也僵硬得，像一块被北风吹了三天三夜的冻肉。
他自以为算无遗策，能将天下英雄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他所有的阴谋，所有的算计，在这个男人面前，都脆弱得，像一个幼稚的，可笑的，孩童的把戏。
杀父？
当着他们的面？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如此狂妄，如此无法无天之人？！
“你”
拓跋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震惊与恐惧，己经变得嘶哑而不成调。
他想说“你敢”。
可那两个字，就像两块烧红的烙铁，死死地卡在他的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他不敢。
他怕自己这两个字刚一出口，下一秒，自己的脑袋，就会像外面那三百名苍狼卫一样，化为，漫天的飞灰。
整个金顶王帐，陷入了一种，比死亡还要可怕的，诡异的寂静。
只有床榻之上，那个本己气若游丝，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的老人，那浑浊的眼眸，在听到萧琰那句话的瞬间，骤然，爆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璀璨的光！
那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
那是一种，英雄迟暮，却终得一见真龙的，无尽的，欣慰！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咳嗽声，打破了这片凝固的死寂。
拓跋宏挣扎着，想要从那张铺着整张雪狼皮的巨大床榻之上，坐起来。
“父皇！”
拓跋雄和拓跋策见状，脸色剧变，下意识地，就想上前。
然而。
一个平静的，却又带着几分沙哑，充满了无上威严的声音，缓缓响起。
“都退下。”
拓跋雄和拓跋策的脚步，猛地一僵。
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皇。
那个，己经三天三夜，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的父皇。
此刻，竟凭着自己最后一口气，缓缓地，缓缓地，坐了起来。
他没有去看自己那两个，早己吓破了胆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