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巍峨的皇城浸染得深沉静谧。
唯有御书房，依旧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身着明黄常服的皇帝萧启元，并未安坐于龙案之后，而是负手立在一幅画卷前。
画中女子，眉眼弯弯，顾盼生辉，一颦一笑间，仿佛能将满园春色都融进眼底，既有江南女子的温婉，又带着一股不让须眉的英气。
这是萧琰的生母，己故的宸妃。
萧启元凝视着画中人，眼神是从未在朝堂上显露过的温柔与怀恋，仿佛穿透了时光，回到了那段策马同游、红袖添香的岁月。
“陛下，夜深了。”
身后，传来一个苍老而恭敬的声音。
是侍奉皇帝多年的老太监，福安。
萧启元没有回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睡不着。”
福安躬着身子，轻声道：“是为六殿下的事烦心？”
“烦心？”萧启元轻哼一声，转过身，眼中的温情己然褪去，恢复了帝王的深邃。
“他倒是给朕找了不少乐子。”
福安垂着头，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
“说吧，朕那好儿子，今晚又去哪儿‘寻灵感’了？”
“回陛下，六殿下白日里去了醉仙楼，在雪薇阁与一众文人雅士高谈阔论。”福安的声音平铺首叙，不带任何感彩。
“高谈阔论？怕是胡说八道吧。”萧启元端起案上的茶盏，轻轻拨动着浮沫。
福安继续道：“殿下从物价谈起，引出了京中米价异常之事。”
“哦？”萧启元动作一顿，抬眼看向他，“他察觉了？”
“是，殿下似乎对二皇子殿下麾下的骁骑营有所怀疑。”
萧启元放下茶盏，发出一声轻响，他缓缓踱步，沉声道：“然后呢？”
“子时，六殿下换上夜行衣，潜出皇宫，去了城南的郑家米行。”
听到这，萧启元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这小子，还真敢去。”
“殿下身手……极好，米行护卫无一人察觉。”福安的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惊叹。
“他的功夫，是柳如眉亲手教的，能不好么。”萧启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豪，但旋即又化为一声叹息。
“不过还是差了点，没发觉你跟着。”
“殿下在米行内发现了二皇子殿下囤积粮食的账本，是……是假账本。”
“假账本？”萧启元眉头一挑。
“是，但殿下似乎一眼便看穿了，他……”福安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下，像是在斟酌用词。
“他怎么了？吞吞吐吐的。”
福安清了清嗓子，低声道：“殿下在假账本的最后一页，用笔墨……画了一只王八。”
“噗——”
饶是九五之尊，萧启元也险些将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喷出来。
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福安连忙上前轻抚其背。
“咳咳……这混账小子！”萧启元好不容易顺过气来，脸上却满是哭笑不得的神情，“画了只什么？”
福安忍着笑意，恭敬地重复道：“一只……一只神态颇为倨傲的王八。”
御书房内陷入了片刻的寂静。
随即，萧启元爆发出一阵低沉而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好！画得好！真是朕的好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