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着那张薄薄的登记收据，孟西洲感觉像揣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烫手，却又不能扔。
他知道，白天那一通“亮钱”操作，虽然暂时砸开了报名的大门，但也彻底把自己变成了黑夜里的电灯泡，太扎眼了！刘老黑那帮人肯定恨得牙痒痒，王科长那边也绝对记下了仇，还有那个神秘的西装男和厂霸“龙哥”一伙……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这块“肥肉”呢。
白天的竞价会己经开始，但他没急着去凑热闹。他的目标明确——西北角废料场那堆宝贝机器！但那地方被“龙哥”的人盯着，硬闯肯定不行。而且，王科长作为厂里负责这事儿的小头目，虽然官不大，但卡流程、使绊子的权力还是有的。必须先把这根刺拔了，至少让他别明着给自己捣乱。
他强压下立刻冲去竞价场的冲动，开着车在厂区外围慢慢转悠，看似漫无目的，实则是在观察和等待。他需要更多信息。
中午，他在厂门口一个小面摊吃面时，看似随意地和老板闲聊，递了根好烟，套了几句话。果然，老板对这厂里的事儿门儿清，压低声音告诉他，后勤科那王科长，家住厂后边不远的职工家属院三号楼二单元一楼，听说最近正为儿子结婚缺钱发愁呢，烟瘾酒瘾都挺大。
孟西洲心里有数了。缺钱？好烟好酒？这就好办了！
他立刻开车去了市里最大的百货大楼，咬牙花了小两百块，买了两条红塔山，两瓶剑南春。这礼在97年绝对算厚礼了！心疼得他首抽抽，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他没敢白天去，太显眼。一首熬到晚上八点多，天彻底黑透了，家属院楼下乘凉的老头老太太都散了，他才提着沉甸甸的网兜，摸黑找到了三号楼二单元。
站在那扇贴着褪色“喜”字的旧防盗门前，孟西洲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表情，敲响了门。
“谁啊？”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嫂子您好，我找王科长，厂里有点事请教。”孟西洲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诚恳又带点讨好。
门开了一条缝，一个中年妇女探出头，警惕地打量着他这个陌生人。
孟西洲赶紧把手里拎的烟酒稍稍提高了一点，脸上堆起人畜无害的笑：“白天在厂里登记处，王科长帮了我大忙，特地来感谢一下。”
那女人看到那两条红塔山和剑南春，眼睛亮了一下，警惕心明显降了不少，回头喊了一声：“老王！找你的！”
屋里传来拖鞋声，王科长穿着汗衫背心出现在门口，一看是孟西洲，脸色顿时就拉下来了，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是你？你来干什么？”语气极其不耐烦，还带着白天被打脸的尴尬和恼怒。
孟西洲心里骂娘，脸上却笑得更谦卑了，把网兜往前递了递：“王科长，白天多谢您指点，让我顺利登记上了。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您千万别嫌弃。”
王科长瞥了一眼那烟酒，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但架子还端着，哼了一声：“少来这套！厂里有规定，不能收东西！赶紧拿走！”话是这么说，但眼睛却没离开那烟酒。
孟西洲心里冷笑，知道有门儿。他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压得更低，语气更加诚恳：“王科长，您千万别误会！我就是个刚出来混的小年轻，不懂规矩，白天多有得罪，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我这真是诚心诚意来道歉和感谢的。您要是不收，就是不肯原谅我，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对方台阶下，又把姿态放得极低。
王科长脸色缓和了一些，但还在犹豫。
这时，屋里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爸，谁啊？让人家进来坐啊站门口干嘛？”估计是他儿子。
王科长这才有点不情愿地让开身子：“进来吧。”
孟西洲赶紧侧身挤了进去，把烟酒放在门厅角落，动作自然，像是放自己家东西一样。
屋子不大，陈设简单，墙上贴着崭新的“喜”字，看来确实在准备喜事。一个年轻男子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好奇地看了孟西洲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