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些人，昨日险些酿成大祸，也是瑾然忧心忡忡的根源。他心中没有丝毫厌恶，只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怜悯。
这些，都曾是他那个时代历史书上的冰冷数字，如今却是活生生、会痛苦、会绝望的人。
“王参军觉得无聊，大可回去继续高卧。”
凌夜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意：“但本官受陛下委派，协理此地流民安置，若因某些人怠惰误了事，这责任，不知王参军可愿一力承担？”
王参军脸色一僵，讪讪地闭了嘴，眼底却闪过一丝怨怼。
凌夜不再理会他，向前踏出一步，运足了中气，声音如同敲响的金石，瞬间压过了场间的窃窃私语与零星哭嚎：“诸位乡亲！”
人群一阵骚动，无数道目光汇聚到他身上，有疑惑，有畏惧，也有昨日残留的信任。
“朝廷己知大家疾苦！陛下圣心仁厚，决意不再只是施粥放粮，让你们坐吃山空！”
凌夜目光如炬，扫过一张张茫然的臉，“从今日起，城西设立‘以工代赈’司！凡有劳力者，无论男女，皆可报名！"
"疏浚河道、加固堤坝、清理官道、修建临时居所！以劳作换取米粮、工钱，凭自己的力气，挣一条活路，也给家人挣一个安稳！”
这话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干活？真有粮发？”
“不会是骗我们去当苦力吧？”
“这细皮嫩肉的官老爷，说的话能信吗？”
质疑声、议论声纷纷响起。
凌夜早有预料，他不慌不忙，示意韩夜将一块早己准备好的巨大木牌立起，上面用朱砂清晰地写着各项工种的报酬细则：
疏浚河道：每日米一升，钱十文！
修建屋舍：每日米一升半，钱十五文！
妇孺捡拾柴薪、缝补衣物：亦计工分，兑换米粮！
清晰明了的条款，远比空泛的承诺更有说服力。许多流民的眼中，终于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光。
“当然信！”就在这时，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只见前日被凌夜救下的那个老匠人，拉着一个半大的小子，激动地走出人群。
“这位凌大人是真心为咱们办事的好官！前日若不是他，俺孙儿就被那起子黑心肝的踩死了！"
"俺这把老骨头，还能挥得动锹，俺第一个报名！信凌大人的，跟俺走！”
有人带头，犹豫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求生欲压过了怀疑，青壮年们开始争先恐后地涌向报名处。
京兆府的胥吏们起初还有些手忙脚乱，但在凌夜带来的、由韩夜临时培训过的几名识文断字的流民协助下，很快便登记造册，发放代表不同工种的竹筹，秩序竟然渐渐井然起来。
看着那逐渐排起的长龙，凌夜心中稍定。
他知道，这仅仅是第一步。要将这些散漫、绝望的流民组织起来，高效地完成工程，还需要更有效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