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绯袍官员不顾内侍阻拦，疾步闯入，竟是枢密院副使周显仁。
他扫了眼凌夜手中的弩机图，冷笑一声：“陛下！凌举人所言尽是奇技淫巧！军国大事，岂能托于匠户之术？”
凌夜不动声色地将图纸卷起：“周大人可知，去年麟州之战，我军弩箭射程不及辽骑，伤亡逾千？"
"若当时有此连星弩，何至如此？”
周显仁面色涨红：“强弩利箭不过是死物！将士血勇方为根本！”
“血勇固然可敬，然以血肉之躯抗铁蹄，岂非愚忠？”
凌夜声调陡然转厉，“北辽战马披重甲，寻常箭矢难透。若连星弩配破甲锥头，百步内可贯铁札——"
"周大人是要边军继续以人命填壕沟么？”
赵崇忽然抬手止住二人，目光落向凌夜：“卿言‘流水线’，是何意？”
凌夜顺势取过案上茶盏，以盏盖、碟、匙演示。
“譬如制弩，甲匠专锻铁，乙匠专削木，丙匠专编弦，各司其职，效率可提三倍。此谓‘标准化生产’。”
他指尖轻推盏碟，如布棋局，“若推广至军械监，一年内边军装备焕新非梦。”
周显仁嗤笑：“凌举人怕是未见过军工坊！匠户怠惰，物料克扣，岂容尔纸上谈兵？”
“所以需革新制度。”
凌夜转身向赵崇一揖，“请陛下准臣三条：一，军器监独立于工部，首隶枢密院；二，设‘匠作评级’，技优者赏爵禄；三，严查贪腐，物料出入皆由兵部与御史台共监。”
周显仁勃然变色：“此乃乱祖宗法度！”
御书房内一时死寂。秋阳掠过赵崇肩头，在他眸中投下明暗交织的影。
良久，皇帝缓缓踱至窗边，望向宫墙外远山轮廓：“卿可知……朕登基之初，曾密令研制强弩，耗时三年，耗银十万两，最终仅得废铁三千斤。”
凌夜心下一凛：“原来他早有此意……前世此时，我竟不知皇帝也曾暗求军革。”
他躬身道：“陛下，失败因由无非二则：一为匠人固守旧法，不敢创新；二为官僚层层盘剥，经费十不存一。"
"若陛下愿授臣权柄，臣必以项上人头担保——半年内，让边军见到真弩！”
赵崇猛然转身，玄袖带起一阵疾风：“若朕允卿所请，卿要何职？”
“臣不求高官，只请暂领‘军器监革新使’，位同五品，首奏陛下。”
凌夜抬头，目光灼灼如星，“待新弩列装边关，臣自请卸职。”
周显仁还要再谏，赵崇己抬手止住：“周卿，退下吧。”
待绯袍官员悻悻离去，皇帝忽从案底抽出一柄短刃——刀身幽蓝，隐现冰纹，正是北辽贵族佩刀“霜月”。
“此刀为辽帝亲卫所佩，去岁阵前缴获。”赵崇指腹抚过刃口，“卿可能仿制？”
凌夜接过短刃，指尖轻弹刀身，侧耳辨音。
“此乃‘镔铁’所铸，需以乌兹钢胚反复折叠锻打。"
"臣虽无十足把握，但若得西域精铁，可试以‘灌钢法’淬炼。”
“灌钢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