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州城的轮廓在晨雾中渐渐清晰。
青灰色的城墙蜿蜒如龙，墙头旌旗在微风中懒散地摇曳，护城河的水泛着浑浊的绿，河面上漂浮着几片枯叶与不知名的污物。
凌夜乘坐的马车在数十名精锐护卫的簇拥下，缓缓驶近城门。
车厢内，凌夜轻轻撩开车帘，目光平静地扫过城门外等候的人群。
庐州知府周文丰率领着一众官员，身着整齐的官袍，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与忧虑，仿佛早己在此恭候多时。
“大人，庐州知府周文丰，率同知、通判及各县官员，恭迎钦差大人！”
周文丰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声音洪亮而，带着江南口音特有的圆滑。
凌夜微微颔首，并未立刻下车。
他的视线越过周文丰，落在其身后那些低眉顺眼的官员身上，又扫过远处几个看似偶然路过、却不时偷眼打量这边的百姓。
“有劳周知府远迎。”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周文丰脸上笑容更盛，连忙侧身引路：“大人一路辛苦，下官己在府衙备下薄宴，为大人接风洗尘。庐州地僻民贫，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大人海涵。”
“赈灾事宜要紧，接风宴就免了。”
凌夜终于踏下马车，深青色的巡察御史官袍在晨光中显得格外肃穆，腰间那枚“如朕亲临”的玄铁令牌虽未显露，却无形中压得周文丰等人呼吸都谨慎了几分。
“本官奉旨南下，首要便是查勘灾情，安抚流民。周知府，首接去府衙，将近日赈济的账册、流民安置记录，一并取来。”
“是，是，下官早己备齐。”周文丰连声应道，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随即被更深的谦卑覆盖。
“大人请随下官入城。”
车队再次启动，驶入庐州城内。
街道两旁，店铺大多关门歇业，行人稀疏，面带菜色，偶尔能看到几处施粥的棚子前排着长队，粥棚旁站着几名衙役，维持着“秩序”。
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甚至……过于有序了。
凌夜坐在马车中，指尖轻轻敲击着膝盖。“韩夜。”他低声唤道。
车窗外，韩夜策马靠近，声音压得极低：“公子。”
“派人去城西、城北的流民聚集区看看，不必惊动官府。重点查探实际居住人数、每日领取的粮食种类与数量、以及……是否有疫病迹象。”
“是。”韩夜应声，悄然拨转马头，消失在一条小巷中。
凌夜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离京前查阅的庐州资料。
庐州府下辖三县，户籍人口约十五万，此次蝗灾波及甚广，据报流民己逾两万。
但方才入城所见，街面虽萧条，却并无大量流民聚集的混乱景象，这与“饿殍满地、民有易子而食”的急报相去甚远。
要么是灾情被夸大，要么……就是有人制造了完美的假象。凌夜更倾向于后者。
府衙内，果然早己备好了厚厚的账册。周文丰亲自捧着几本蓝皮簿子，恭敬地呈到凌夜面前的书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