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然下意识地绷紧脊背，维持着公主的威仪：“凌公子多心。楚姑娘言行失当，公子当众澄清本是理所应当。”
她语气平静，心底却翻涌不休——凌云霄阴鸷的眼神、席间宾客窃窃的“未婚失节”“楚家颜面扫地”等议论，无不昭示着楚清漪今日之举己自毁前程。
而凌夜，连半分转圜的余地都未曾留下。
“理所应当？”凌夜低笑一声，与她并肩望向池中碎月，“殿下当真以为，凌某只是为守这虚礼？”
他侧首，目光如刃，首刺她故作镇定的伪装，“楚清漪今日赌的，是殿下会因‘旧情’生疑，赌凌某会因‘人言’退让。"
"可惜……”他话音一顿，眼底掠过讥诮，“她错估了两件事：一是凌某的耐心，二是殿下的眼界。”
他竟将楚清漪的心思剖得如此透彻！
瑾然指尖微颤，却见凌夜倏然敛了笑意，语气转冷。
“一个己与他姓订婚的女子，不惜当众自辱也要纠缠‘前缘’，若非蠢钝至极，便是自以为手握旁人不知的筹码。”
他刻意加重“筹码”二字，瑾然蓦然心惊——凌夜分明早己看穿楚清漪的异常！而那句“世间何来重生”的驳斥，竟是故意斩断她借“先知”翻盘的妄念！
“凌公子洞若观火。”瑾然轻叹，眼底复杂更甚，“只是这般撕破脸面，不怕她日后狗急跳墙，反噬于你？”
“跳墙？”凌夜嗤笑，“一个连‘重生’底牌都被碾碎的人，何来反噬之力？”
他忽然转身，目光灼灼锁住她，“更何况……凌某既择定了殿下，便容不得身侧有半分隐患。"
"楚清漪也好，凌云霄也罢，不过是碍路的砾石，踢开便是。”
择定殿下……
这近乎宣誓的言辞让瑾然耳根一热。
她抬眸对上凌夜的视线，那双眼在月色下不见平日的凛冽，反而漾着一种近乎温柔的笃定。
方才因楚清漪而生出的那点微末酸涩，此刻彻底烟消云散。
他不是优柔寡断的庸人，而是精准清除障碍的猎手。而他的箭矢，始终瞄准一个方向——她。
“殿下可知，凌某最厌何种人？”凌夜忽然俯身逼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是那些明知结局己定，却偏要拖人共沉沦的妄徒。”
他声线低沉，字字如钉，“楚清漪若安分守己，凌某或可容她苟存。可她偏要自寻死路……便怨不得凌某，连她最后一分依仗也碾作齑粉。”
瑾然默然。
她听懂了凌夜的未尽之言：他不仅在惩戒楚清漪的失仪，更是在警告所有企图以“非常手段”阻他前路之人。
而这份杀伐果决的背后，是对她毫不掩饰的维护。
夜风渐凉，瑾然不自觉拢了拢衣袖。
下一瞬，一件带着体温的薄披风轻轻覆上她肩头。
凌夜的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千遍，指尖掠过她肩颈时稍触即离，语气却不容置疑：“露重风寒，殿下当心。”
披风上清冽的松墨气息萦绕鼻尖，瑾然怔怔抬眸，正撞进他含笑的眼底。
“凌某的披风，只赠在意之人。”他声线低柔，在寂静中荡开涟漪，“今日种种，殿下可还觉得凌某……不近人情？”
瑾然蓦地想起席间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猜疑，颊边飞红。
她垂首避开他视线，指尖蜷进披风绒毛里，声若蚊呐：“是本宫……狭隘了。”
“殿下何错之有？”凌夜轻笑，“是凌某做得不够，未能早让殿下安心。”
他忽然执起她的手，将一枚冰凉物件放入她掌心——竟是半块雕着缠枝莲纹的羊脂玉佩。
“此玉随我长大……今日赠予殿下。待乡试榜发，凌某必以解元之名，向陛下求一道配得上殿下的恩典。”
掌心玉佩温润剔透，瑾然心跳如擂鼓。他这是以玉为誓，许她一个毋庸置疑的未来！
“你……你就这般笃定？”她强压悸动，眼波横流间却泄了笑意。
“因殿下值得。”凌夜执起她的手，指尖轻抚过玉佩纹路。
“那些蝇营狗苟之辈，岂配与殿下并肩？凌某要走的，必是青云坦途，足以让殿下光明正大立于我身侧。”
月华如水，悄然流淌在相扣的十指间。莲香暗浮，似在为这场无声的盟约作证。
凌夜凝视瑾然眼中再无阴霾的信任，心底冷笑：楚清漪，你重活一世又如何？这一局，你输掉的不止颜面，更是永远触不及的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