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时。
天光未明，铅灰色的云层压得皇城喘不过气。
金銮殿内，百官垂首，气氛凝重如铁。
龙涎香的烟气袅袅升腾，却驱不散那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三皇子夏炎今日并未上朝，但这比他亲临更令人心悸。
一片死寂中，吏部尚书、三皇子岳父严世荣猛然出列，手中象牙玉笏高举，声音如铜钟撞响，震得殿梁嗡嗡作鸣：“启奏陛下！臣，有本要参！”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九皇子夏凡，私自招募死士，豢养上古妖将，其府邸之上，竟有龙气盘踞不散！此乃僭越之兆！更有甚者，他以丹药邪术蛊惑民心，妄议朝政！桩桩件件，皆触犯《大夏宗律》十七条之多！其行如逆鳞触天，其心可诛！臣泣血恳请陛下，削其皇子之位，打入冷宫终身监禁，以正国法，以安社稷！”
声如惊雷，炸响在殿中。
话音未落，以严世荣为首的世家派系，十余名朝廷重臣齐刷刷跪倒在地，甲胄与官袍摩擦之声刺耳无比。
“臣等附议！请陛下圣断，严惩九皇子！”
声浪汇聚成潮，一波波拍向那高高在上的龙椅，仿佛要将那御座淹没。
御座之上，大夏皇帝夏渊面沉如水，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喜怒。
他没有开口，甚至连手指都未曾动一下，但这种沉默，本身就是一种默许，一种纵容。
他像一尊冷漠的神祇，俯瞰着下方势不可挡的浪潮，任由它扑向那个孤立无援的儿子。
就在这风暴的中心，夏凡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
他立于殿中，一身素色王袍甚至有些褶皱，像是匆忙间从冷宫赶来，连发冠都未曾戴正。
可他的神色，却平静得像一口千年古井，不起半点波澜。
面对滔天巨浪，他不辩解，不愤怒，甚至连眉毛都未曾挑动一下。
在所有目光的焦点中，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跪倒一片的群臣，首视龙椅上的父亲。
“父皇，儿臣有一问。”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若忠君爱国，亦算谋逆，那这满朝衮衮诸公，又有几人能称清白？”
满殿为之一静。
严世荣正欲呵斥，夏凡却己继续说道：“严尚书所言‘私将’，乃秦琼将军。此事，并非儿臣擅专。”他顿了顿，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悠远的回忆，“十年前，儿臣身染恶疾，命悬一线。弥留之际，儿臣梦见了皇爷爷。”
“先帝”二字一出，连皇帝的眼皮都微微跳动了一下。
“梦中，先帝亲手将一对金锏授予儿臣，并言：‘此将乃大夏忠魂，可护你十年周全。’父皇，从那一日起，到今日，不多不少，恰好十年整。这，难道不是天意吗？”
话音刚落，他微微抬手。
“哐当——”
一声沉重的金属拄地声自殿外传来，仿佛巨锤砸在所有人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