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条冰冷的毒蛇，倏然钻入耳膜，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诡异腔调。
陆昭推门的动作硬生生顿住。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如两道实质的冰锥，射向身后依旧巧笑倩兮的美艳妇人。
“柳管事，这是何意？”他的声音平稳，却暗含压迫，“大理寺查案，莫非还要守你凝香苑的规矩？”
小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往陆昭身后缩了缩。她能感觉到，周围的气氛陡然变得紧绷起来，空气中那股骚甜味似乎变得更加浓郁，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胁感。
阿福在她耳边急得哇哇大叫：“完了完了！这老狐狸要翻脸了！小满快跑！让她顶住！哦不对她顶不住…陆官爷快拔剑啊！”
柳依依面对陆昭冰冷的视线，脸上笑容不减，反而更添几分妩媚：“官爷言重了。奴家岂敢阻拦您办案？只是……”她拖长了语调，眼波流转，意有所指地扫过小满，“白露妹妹性子烈，又刚受了惊吓，若是官爷这般贸然闯入，惊了她，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比如，伤了她自己，或是伤了她房里那位‘贵客’……这责任，奴家可担待不起，官爷您，怕是也不好交代吧？”
“贵客？”陆昭捕捉到这个词。
“是呀。”柳依依用团扇轻轻掩口，“是一位极重要的恩客，今日包下了白露妹妹整晚，特意吩咐了不许任何人打扰呢。您说，这要是冲撞了……”
她的话软中带硬，既是提醒，也是威胁。凝香苑背后的水很深，能在这里一掷千金的“贵客”，往往非富即贵，确实不是能随便冲撞的。
陆昭眼神微凝。他办案虽不讲情面，但也深知其中利害。若强行闯入，无论里面是妖是鬼，只要伤了人，尤其是伤了有身份的“贵客”，事情就会变得极其复杂。
就在这僵持不下之际——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毫无征兆地、猛地从他们身旁的另一间厢房里炸响！
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痛苦，仿佛发声之人正遭受着世间最可怕的酷刑，瞬间刺破了走廊的寂静！
三人脸色同时一变！
陆昭反应极快，瞬间判断出声音来源并非白露的房间，而是隔壁！他毫不犹豫，放弃推白露的房门，转身一个箭步冲到那发出惨叫的房门前，抬脚便狠狠踹去！
“砰！”的一声巨响，门栓断裂，房门洞开！
屋内的景象，让紧随其后、探头望去的小满，发出了半声短促的惊叫，随即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双眼因极度惊恐而瞪得滚圆！
房间里，烛火摇曳。
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子瘫坐在地上，背对着门口，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着，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前方的床榻。
而床榻之上——
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正背对着门口，似乎正在对镜梳妆。听到破门声，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回过头来……
那是一张……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脸。
一半肌肤胜雪，眉眼含情，堪称绝色。而另一半……却像是被生生剥去了面皮，露出底下鲜红蠕动、筋肉血管模糊交织的可怖肌理！几缕湿漉漉的黑色长发粘稠地贴在破损的脸颊上，更显狰狞！
她的手中，正捏着一支细长的画笔，笔尖蘸着的不是胭脂，而是一种暗红色的、仿佛尚未凝固的鲜血般的粘稠液体！她似乎正试图在那破损的半张脸上，描绘出丢失的容貌！
“妖…妖怪啊！！！”那瘫坐在地的男子终于崩溃地哭喊出来，裤裆处湿了一片，腥臊味弥漫开来。
那“女子”看到闯入的几人，被剥皮的半张脸上，肌肉扭曲蠕动，露出一个混合着惊愕、怨毒和残忍的诡异表情。而完好的那半张脸，却依旧维持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妩媚笑容。
小满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她不是没见过鬼，但如此血腥恐怖、冲击力十足的场面，还是第一次见到！
陆昭虽看不见那骇人的“画皮”景象，但他能看到地上崩溃的男子，能闻到空气中突然浓烈起来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和妖异的骚臭！他能感觉到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强大、邪恶、冰冷的能量场！
“退后！”他厉喝一声，猛地将小满往身后一推，同时“沧啷”一声，佩剑悍然出鞘，剑尖首指床榻上那回头望来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