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牙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行至中途,忽觉袖口微动,似有纸条塞入。他不动声色继续前行,转入僻静拐角,展开一看,仅有一行小字:“灰袍女在北角茶棚,铃响两次即走。”
他心头一震,循迹而去。果见一灰袍女子独坐茶棚,竹笠遮面,面前一杯凉茶未动。他依言轻晃寂音铃两下,女子倏然起身,快步走入暗巷。
黑牙紧跟其后。
巷底狭窄幽深,女子摘下竹笠,露出一张清丽却苍白的脸庞,左颊有一道蜈蚣状疤痕。
“柳七。”她自报姓名,语速极快,“我知道你要找白面郎。但他只是棋子,真正主持大局的是一个人称‘渊君’的存在。此人精通‘蜕形术’,能短暂化作鼍神形态,已在三日前夜现身皇城护城河,掀起巨浪,吓得守军跪拜叩首。”
黑牙心头剧震。
“他还计划在五日后太庙大祭之时,借阴雨天气掩盖气息,潜入宗庙地宫,点燃‘九幽引魂灯’,强行唤醒沉睡的地脉怨灵,制造‘鼍神震怒,天罚降临’的假象。届时百官惊恐,皇帝震骇,必然下诏清查‘渎神者’,而第一个被推出去祭旗的,就是孔鹤臣。”
黑牙咬牙切齿:“不能让他得逞。”
“但你也不能硬闯。”柳七提醒,“葬语堂布有‘反影阵’,可扭曲光线,混淆方位,贸然进入只会被困死其中。唯有在子时初刻,月光斜照井口之时,阵法会出现一道缝隙,持续十二息。”
她递过一枚漆黑钥匙:“这是开启地道的信物,可通向祭坛下方的通风井。你若能在灯燃之前破坏灯芯,便可阻止仪式。”
黑牙接过钥匙,郑重道:“多谢。”
“不必谢我。”柳七苦笑,“我兄长便是当年玄牝殿殉难的祭司之一。我潜伏于此,只为查明真相,而非助纣为虐。”
说罢,她重新戴上竹笠,消失在黑暗中。
黑牙握紧钥匙,仰望天色。日影西斜,距子时不过两个时辰。
他闭目调息,运转隐雾诀,体内真气如溪流汇海,缓缓充盈四肢百骸。十年苦修,终为此刻。
夜幕降临,风雨欲来。
子时将至,黑牙潜至葬语堂外。果然见八名赤膊壮汉环立门前,皮肤泛青,筋肉虬结,宛如非人。他屏息静气,待月光掠过枯井顶端,刹那间跃入缝隙,顺着地道疾行。
尽头是一间圆形石室,中央高台之上,九盏青铜灯排列成环,中间一盏最大者尚未点燃,灯芯浸染猩红油脂,散发出浓烈腥气。
黑牙正欲上前,忽听头顶传来阴冷笑声:
“我等你很久了,黑牙。”
石室顶部裂开,一人缓缓降落,身披黑鳞长袍,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泛着幽绿光芒,赫然与传说中鼍神之目一般无二!
“你以为你能阻止命运?”那人低语,声如潮汐起伏,“真正的鼍神早已退隐东海,而我,才是这个时代的‘新神’!”
黑牙拔刀出鞘,寒光映照铁血誓言。
“我不知你是谁。”他一字一句道,“但我记得师尊说过??风里的杀机,从来瞒不过听风之人。”
刀光乍起,撕裂黑暗。
这一刀,不只是为了孔鹤臣,也不只是为了清流正义。
更是为了那个曾在寒夜里将他抱起、默默注视他远去的“师尊”。
为了那份迟来十年的信仰与尊严。
他要亲手劈开这虚假的神谕,让真正的光明,照进这片沉沦已久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