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搬来德温拿时，两个人之间的相处还有些微妙，尽管每一晚都同床共枕，但分开的那四年还是像道久难愈合的豁口般摆在他们心间，即使那血已经流干了，入骨的锈味还是阴魂不散地缠着他们。
尽管已经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平日里的生活也逐渐回到正轨，但两个人还是有意无意地避讳着有关当年离婚的话题，仿佛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当下的平静太过珍贵，一段不美好的回忆可以轻而易举地打破这来之不易的幸福。
直到季唯出生后，李可唯才肉眼可见地开朗了些许。
他变得比以前更爱笑了，和季想在一起的时候也不再拘谨，甚至有时候会主动开他的玩笑。
更重要的是，他终于能平静地直视过去，从那些令他难以自拔、泥足深陷的回忆中一步步地抽身出来了。
“或许吧。”李可唯回视着季想那双漆黑的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季想的声音有些发紧：“……你说得对，可惜没有如果。”
他抱住了李可唯，把头凑近颈边，仿佛这样便能从那人身上汲取更多的体温：“所以我要感谢糯糯，她是我的天使。”
“如果没有她的存在，我可能这辈子都不能像现在这样，连睡觉的时候也这么近地抱着你。”
李可唯垂下眼帘，手指自下而上地穿过季想的头发，在那人后脑勺短得发刺的发茬上轻柔地摸了许久，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抚。
“我现在说后悔这种话，是不是有点太迟了。”过了半晌，季想又忍不住问道。
“不迟。”
李可唯回抱住他，慢慢闭上了眼睛，心脏是一片柔和的酸涩：
“什么时候说都不迟。”
或许这么多年，他也一直在无意识地等待着，无意识地期盼着。
心心念念的，不过是季想亲口和他承认一句“我后悔了”。
只有这句话怦然落地，他才能释然地告诉自己，在那漫长又漫长的四年里，不止他一个人在一遍遍地重复着伤心和难过。
——这就足够了。
周末的时候，季想应邀去朋友的录音棚里录制《雷霆》的初版demo，李可唯的实验室正好要开线上组会，便正好让过来玩的乔帮忙带一下精力旺盛的糯糯。
乔今年夏天就满四岁了，身量比去年的时候高了不少，甚至差一点就超过他哥雷蒙德了。
他的性格也变得比原先开朗了许多，从哥哥身后腼腆的小跟屁虫逐渐变成了个好动的小调皮鬼。
“乔，你哥哥呢？”李可唯把换完尿布的糯糯抱到沙发上，看着乔自来熟地从儿童房里举着一个恐龙玩具跑了出来。
“他和妈妈去格里斯郡看外公外婆了，下周才能回来！”
乔怀里抱着恐龙，掂着脚看沙发上四仰八叉的糯糯，面上流露出了好奇与兴奋之色，看见小婴儿屁股上包裹的纸尿裤时，更是小小地嘲笑了一番：
“哈哈……！妹妹还在穿纸尿裤！”
糯糯被他的笑声吓了一跳，睁着漆黑的大眼睛，小拳头也紧张地握了起来，有些警惕地望着眼前这个金色头发的陌生人。
李可唯笑了一下，解释道：“妹妹还小，还穿不上那么大的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