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意消失,他神色阴沉,一字一顿,“告诉我——为什么要投降?”
路斐尔一怔。
无视面前威胁意味极重的匕首,他仰起脸,只盯着时冕的眼睛:
“你……还愿意听我解释?”
“你可别误会。”
时冕冷声说,“我痛恨你到现在就想杀了你,会来这里,不是因为对你还有什么多余的感情,而是因为我这个人,从来都只相信自己。”
自己看到的,自己听到的,自己感受到的。
那才是真实。
“虽然我们当初闹得不太愉快,但说到底,都只是私情。”时冕深吸口气,他被许多人指着鼻子骂过嚣张、狂妄,但这一刻,想到自己接下来的打算,他的确开始觉得自己有点狂妄了。
狂妄就狂妄吧。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路斐尔,我认识你十年了。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像个会做出这种事的人,除非是我太蠢,从来没看清过你。所以……”
时冕又往前走了一步,匕首也随之靠近。
“你只有一句话的时间,说服我不杀你。”
雪亮刃面倒映出那双鲜红眼瞳,说是枯木逢春也不为过,骤然有了光彩。
那种光彩让时冕心生厌烦。
“谢谢你。”路斐尔低声,“这就足够了。”
他说着,始终高扬的头颅垂下,弯了弯嘴角。
抿出一个笑。
时冕头一回看见路斐尔笑。
诧异吗?惊艳吗?还是说,他从这个生涩的、小心翼翼的笑容里,察觉到了某种特别的含义?
时冕不知道,只是,那实在不像一个卑劣的叛徒会有的表情。
他明明那样憎恨路斐尔,明明想象过无数次要怎么折磨这个人,怎么一刀一刀割开他的皮肤,让荣光之月痛苦呻。吟、狼狈求饶。他替路斐尔找过无数理由,没有一个能令他满意。血海深仇下,听什么都像谎言。
时冕从没想过自己是这样意志不坚定的人,会被如此轻易地动摇。
他难以接受,路斐尔说服他甚至不需要谎言,只用一个微笑。
怎样愚蠢的自大狂,才会被仇敌的笑打动?这太荒谬,也太可笑了。
……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遵从直觉。
匕首在手中消散成光点,仿佛一颗沉重大石从心底挪开。
头晕目眩的脱力感令他身子晃了晃,路斐尔赶忙伸手去扶,但在扶到前,时冕先若无其事地自行站稳了。
满是伤痕的手悬停在半空,两个血人面面相觑。
鬼使神差地,时冕突然握住那只手,在掌心死死攥紧。
“银曜基地没了。”
“嗯。”
“陈叔,周姨,袁瑛姐,阿泽,睿子,我妈……全都死了。”
“……嗯。”
“联盟正在商量向其中一个外星势力投降,寻求庇护。”
“嗯,我知道。”
“但我绝不会同意。”
“……”
时冕眼神灼灼,强烈的憎恨、不甘、愤怒,在瞳孔深处闪烁,通通化作顽石般的坚定。
“我永远不会向那些杀害我家人的入侵者低头,哪怕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