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情真意切,说的话发自肺腑。
可惜时间和距离永远残酷,赵千年抽不出空闲和他们保持联络,偶尔有空,也插不进那些抱怨学院生活的话题。
美好的回忆依然宝贵,可时过境迁,字字句句都充满不了解的尴尬。
他们的世界已经完全不同了。
当赵千年认识到这一点后,再维持这种微薄的关系也有心无力,唯有一心扑在公会上,才能遗忘那种独自走上岔路的寂寞感。
他没有错,他的朋友们也没有错。无关乎谁对谁错。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他的少年时期结束得如此猝不及防,就好像一夜之间,他长大成人,必须去面对长大后的那些风风雨雨。
可愈是面对,他愈是发觉自己的不足。
他年纪轻,阅历浅,比母亲欠缺得太多,要学习的也太多。管理公会之余,还必须兼顾修炼,时间恨不得掰成两半来花,哪里有空去交朋友?就算交到朋友,又有什么意义?他有那个精力去维持所谓的友谊吗?
赵千年需要朋友,但铁心公会的会长不需要。
一直以来,赵千年都是这么想的。
可当童宛心提出,他或许可以和时冕成为朋友时,他的心仍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
原来我还是想要。赵千年意识到这点,不禁苦笑。
说来说去,不管性格多么早熟,他到底也仅有十八岁,还幼稚得很。
十八岁的孩子,会渴望朋友,不是再正常不过吗?
“但是,我……可以吗?”
赵千年难得展露出心底的迷茫,喃喃道,“是我放下大话,留住了公会的大家,我说我会成为不逊色于妈妈的会长,但我根本不能像她一样游刃有余。要是她还在,铁心公会的情况一定比现在好得多。”
“我连公会的事情都处理不过来,又哪里顾得上其它?还是……”
他想说“算了”,可一时半会儿,居然说不出口。
金发垂落,遮住大半张脸,赵千年低下头,在心底唾弃自己,有点丢脸地想把表情藏起来。
发顶却被一双手温柔地摸了摸。
“千年哥,”赵千年听到东旭的声音,轻轻的,“你这样不行啊。”
“你还记得上回好好休息是什么时候吗?”
休息?
说句好笑的,赵千年一时竟觉得这个词有些陌生。
这一年半来,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多少次忙碌到焦头烂额、从深夜挑灯到天明;也不记得多少次躺在床上闭了眼,满脑子都是接下来要干的事情,有时候睡不着,索性坐起来冥想修炼。
赵千年努力回忆了番,上一次睡了个好觉,貌似还要追溯到一个月前,东旭放假归来,吵着闹着无论如何也要他陪她出门玩。
他们逛了一路的街,东旭说走累了,就近挑了家电影院歇脚。
也不知道是不是选的电影太无聊,周围很黑,也很安静。
看着看着,两人居然挨在一起睡着了。
工作人员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叫醒他们清场,就这样一直睡到傍晚才惊醒。
看着他怔忡的表情,东旭就明白了,撇撇嘴说:“我就知道,是我才回来的那次吧?”
赵千年一愣,会把那次称作“休息”,难道说——
“阿旭,你是故意的?”
“劝你你又不会听,我只能用这种手段了。”
东旭点了点头,仿佛下定决心般深吸口气,盯住赵千年的眼睛。
“千年哥,自从灵姨去世后,你就越来越喜欢逼迫自己。”
“我知道你是想赶紧变得可靠起来,想让铁心公会变得更好,想践行你的诺言……可是,可是有时候我真的很害怕,也许哪天你会突然撑不住,倒下去。”